手中之兵反应不及盘古营迅速,遭太子重兵软禁在宫内的建羽,这半日来,一直被囚待在寝宫之内,静待手操兵变的灵恩前来见他。
静谧的黄昏中,大批的脚步声出现在寝宫外头,坐在案内的建羽微撇过头,看着跨步定进殿内的灵恩,整个人被夕阳的余照映染得一身红艳不可逼视。
「都下去。」一人殿内,灵恩即朝身后弹指。
「遵旨?」
站在殿门边瞧了奸半晌,灵恩才徐徐踱至建羽面前,一如往常,不忘太子之姿的灵恩庄重地在御案之前跪下。
「儿臣参见父皇。」
不为自己的现况感到忧虑,只等着兴师问罪的建羽,出口的问话,在空旷的殿中成了种沉重的回响。
「兴兵之前,太子可三思过了?」
「废太子之前,父皇可也考虑清楚了?」跪在他面前的灵恩迅即抬首反问。
建羽冷瞇着眼,「太子不该无德。」
「父皇可又光明?」他的双手若是沾灰,那么当年与他一同改朝换代的父皇,手中所沾的则是更多的鲜血,父皇难道还不知,他们不过是彼此的影子,你你我我,虽不是同一张面孔,可在骨子里却无半点不同。
不想与他在口舌上作争论的建羽,在再也压抑不下胸口的怒气之时,忿而想撇过头去,可灵恩面容上的神情,却紧捉菩他的双眼不放。
「为什么?」灵恩瞬也不瞬地瞧着建羽的脸庞,逼自己将藏在心中最沉痛的控诉问出口。
听着灵恩低哑的音调,从没想过灵恩会用这种似遭遗弃的目光看他,建羽在讶愕之余,一手忍不住掩着胸口。
灵恩不甘的再问,「为什么这么对我?」
建羽瞠大了眼,试图想开口回答灵恩,但在把话说出口前,他却仿佛在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眸里,再次看见当年那个不顾一切想助他称帝、那个最是贴心的灵恩。
他们父子,曾经是那么的相依互敬,无彼此不能有今日……
「是你弃我在先。」自地上站起后,灵恩冷着声,一字字地道。
「太子……」低首看着灵恩指控的眼眸,心中猛然为他觉得酸涩的建羽,忙不迭地想站起身。
然而定看着他的灵恩,眼中却没有回头的余地。
「我要你后悔。」
第四章
欲见尔岱一面不得,已在营中帅帐外待上半日的石寅,在左翼将军又再次来到帐外代尔岱拒客之时,再也忍不下去的一把推开左翼将军,来到帐门前朝里头大喝。
「王爷!」
「将军,王爷他……不愿见你。」左右为难的左翼将军虽很想让石寅进去,但摆出架子的尔岱,却是拒意甚坚。
石寅兀自朝里头再道:「王爷,老夫有要事非得亲自与你一谈!」
「将军……」本还在想该如何是好的左翼将军,没想到石寅下刻就直接揭起帐帘踏入帐内。
坐在帐内与其它将军会商的尔岱,在他擅自闾人后,冷瞇着眼,不客气地问。
「谁许你进来的?」
帐内其它部众,在一见石寅与尔岱的神情皆异于往常后,纷纷主动先行退出帐外,不愿夹在他们师徒之间因他们而为难。
「王爷接下圣旨了?」在他人一定后,石寅直截了当地道出今日是为何要见他。
「接了。」
「王爷可要出兵?」对他的心思甚为知悉的石寅,马上接着再问。
「圣命难违,奉王打算以为圣上护驾的名目出兵,不需师傅来提醒。」刻意独漏石寅一人,早就与全营将军商议好此事的尔岱,原本就盘算着想要让石寅置身事外。
这才知道自己被撇下的石寅,沉着脸,硬是忍下不被重视的怒气,下去管尔岱是台是因西南公主一事在报复他,强迫自己必须一如以往的理智。
「老夫今日是来告诉王爷,千万别急着出兵。」
尔岱不解地皱着眉,「为什么?」
「太子与宣王一战势不可免,干爷不能在这时就加人战局。」
以尔岱冲动的个性来看,太子与宣王一打起来,尔岱很快就会加入其中扩大战火。
「不能?」听到又是此等命令武、又是高高在上的口气,早就与他心生嫌隙的尔岱,登时心火又烧了上来。
「王爷需等到齐王出兵。」
尔岱愈听愈不满,「好让二哥去领那份功劳吗?」要他让出位置、改而拱上玄玉?到时玄玉若是平定了天下,父皇定又会把功劳全都归功于玄玉身上。
「这份功劳不抢也罢。」要证明他不下于其它皇兄的机会多的是,犯不着用此时来搏得圣上的关注。
「国内兴兵,我若袖手旁观,到时落人口舌该如何是好?」
石寅挥着手,「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就是。」
「可惜我一来没有借口,二来我早就想与我的皇兄们一较高下。」他冷然地哼气,自顾自地欲转身离开,「要我拱手让出这个机会?办不到!」
「王爷。」石寅一把揪住他的臂膀,「此事非同小可,更不是争强好胜的时候。
「放手。』尔岱冷冷地盯着那只掐握在臂上的大掌。
在他锐利的目光下,与之抗衡的石寅一步也不退让。
尔岱用力扯回自己的手臂,「益州这鬼地方我待得够久了,这回,我说什么都非得回到长安不可!」
在尔岱大步走向帐门之时,站在原地末动的石寅抬首看向他的背影,一字字地说出警告。
「王爷,唯有轩辕营方可败女娲营。」
他忿然转首,「在你眼中,我就那般不济?」论兵员、论主帅,他都比女娲营更有胜算,偏偏这个石寅,却还当他是个三岁小娃般地看不起他。
身为沙场老将,阅人无数、看过百来场战役,自认自己在看人这方面还有点把握的石寅,并不认为单凭人多势众这一点,即可败女娲营里的两员猛将,他甚至认为,在历经灭南之战后,女娲营已今非昔比,别说是年轻气盛的尔岱,今日就算他石寅亲自对上了有勇亦有谋的辛渡,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诚恳地说出谏言,「王爷,闵禄与辛渡并非泛泛之辈,与其冒险,不如就由齐王代劳。」
「你以为,单凭你这几句话,就可令我怯战?」奸歹他也稳扎稳打地在西南待了数年,更曾亲自打下西北,统领益州,就算女娲营骁勇是天下皆知,难道他晋王就是好惹的人物?
「王爷。」不希望他把此事当作意气之争的行寅,语调低沉地唤。
「我不是你。」尔岱不服输地扬高了下颔,「因此我不会同你一般玩心机要手段,更不会畏首畏尾的当个缩头乌龟!」
「王爷,事有利弊-」石寅忍不住要他在被冲昏头之前再想一想。
尔岱大掌一挥,当下驳回他所有的劝言,「不用再说了,一旦大军粮草备好了,我就出兵!」
无能为力的石寅,静站在他面前,看着那双顽强不肯服输的眼眸,回想起方才那些处处只针对着他而来,而不为大局设想的言语,石寅的喉际有些哽涩,无法拘管的心酸在此时,溢满他的心扉。
他沙哑地问:「老夫之言,王爷已完全听不进耳了吗?」
尔岱怔了怔,但很快地即挥去眼中那残存的温情,替换上已逐渐熟悉的冷漠之后,他不留情地转过身,并在朝帐外走去时对身后的石寅撂下话。
「你若不服,可不随军出征!」
从尔岱踏出帐外的那一刻起,石寅心痛地明白,此刻背对着他的这人,不再是从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小皇子,亦不会是再唤他一声师傅的王爷,他俩只是皇子与老将,不过是个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