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守在门外,将门内所言皆听进耳里的左翼将军,在难掩心痛的石寅步出门外之时,不忍地看向他。
「大将军……」
石寅只是抬起一掌,示意他什么都不必多说,看着石寅独自步下房阶,一步步走向外头的身影,左翼将军难过地皱紧了两眉,感觉石寅在一夕之间,似是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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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阳。
送走前来巡视轩辕营的玄玉后,与留下来的袁天印一块待在帐中的余丹波,命人奉上茶水,同时令左右退下。他静坐在袁天印的身旁等待着,并揣想特意来找他的袁天印想对他说些什么。
「可听过狄万岁这人?」开口就提重点的袁天印,开门见山地说明了他是为了何人而来。
多年前早就听闻此人名声的余丹波,回想起他所知道的那个狄万岁之后,在袁天印的面前刻意装作云淡风轻。
他淡淡轻述,「狄万岁是扬州守将,赵奔将军的得意门生。」
「现下狄万岁还是丹阳伏羲营的领头人物,他一手打造了个全新的伏羲营。」只消一眼就看透他想隐瞒什么的袁天印,也配合地装作没看到,不急着拆穿他。
余丹波偏首看向他,「袁师傅担心伏羲营日后将会对轩辕营造成威胁?」
「我担心的是狄万岁这个人。」伏羲营在日后是龙是虎,全都靠狄万岁一人。
「袁师傅认为他会对我造成威胁?」总觉得自己被看轻的余丹波,不是滋味地问。
认为他这些年来,无往不利得太过习惯的袁天印,索性直接拆他的台。
「灭南之战中,狄万岁若是参战,今日元麾将军之职,未必会是你的。」在朝为官,除了功名之外,得要有管道往上爬,得要有官运,同理,武人亦是如此,狄万岁之所以只能屈就为一名扬州守将,是因他无沙场可战,是因他时运不济,所以才错过了扬名天下的机会。
霎时沉默的余丹波,紧抿着嘴不置一词。
「我知道你视他为头号大敌。」举扇轻摇的袁天印再揪出他想藏的一个心结,「因他曾经打败过令尊。」
提及先父曾经败给年纪与他差不多的狄万岁一事,余丹波面容不禁变得森峻,但他没有出声反驳,只因袁天印所说确是事实,而他也是自那时起,就一直将狄万岁这人放在心底至今,对于狄万岁,恐怕就连赵奔也没他那般了若指掌,也无人似他那般看重狄万岁。狄万岁之所以敬赵奔,是因赵奔为师,但他知道,狄万岁早就已经青出于蓝。
「丹波,你得要有个念头。」为免余丹波将会意气用事,或是逃避狄万岁,袁天印不得不推他一把,「只要非轩辕营之人,只要非王爷之人,日后,都将可能是你之敌。」
他深吐出一口气,「我知道。」
公事公办的袁天印,再端出严肃的神色,「与辛渡相比,你认为狄万岁如何?」
「胜于辛渡。」论战技,看起来辛渡是与狄万岁不相上下,可那是因为阴险的辛渡在战场上可不计牺牲代价,而狄万岁却与之恰恰相反,作法与他相似的狄万岁,不但可胜得堂堂正正,且还面面俱到。
袁天印挑高一眉,「与你相比呢?」
头一回,总是自信无比的余丹波无言,而袁天印,也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没把握。
「日后还早,你尚有时间准备。」袁天印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头。
「袁师傅。」他紧握着双拳,「对于狄万岁,我该如何?」
袁天印合起了纸扇,「日后信王若愿与王爷联手,你只须小心,但若信王在日后成了敌方,你就得要有与狄万岁一决生死的准备。」
「乐浪呢?」只要有乐浪与他并肩,狄万岁或许就不会那般棘手。
「狄万岁要找的是你不是乐浪,乐浪在日后,必须全心对付另一人。」他不轻松,乐浪亦然,而乐浪除了要对付战技高竿的敌方外,尚得历经亲情的考验。
他不解地皱着眉,「何人?」
「晋王尔岱。」若是消息没错,听说晋王与大将军石寅这对师徒已翻了脸,日后晋王单打独斗,恐将是必然。
余丹波讶异地看着他,同时心房亦重重紧缩着。
袁天印笑了笑,「当然,以上只是袁某的猜测,能否成真,尚待后证。」
「闵禄与辛渡呢?」不敢把他之言当作玩笑话听的余丹波,紧张地再问。
「山水有相逢。」袁天印耸着肩,「时候到了,你会知道的。」
送走不愿再多说的袁天印后,余丹波走至外头,来到校场外的一隅,远望着校场上,曾经是敌我分明,但现下却全都同处一处、效忠同一人的那些兵将,这让他想到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无永远的敌人。
就像尔岱,也像德龄。
更像眼前这群曾奉命力抗于轩辕营的前南军们。
看着那些生活在轩辕营中的人们,回想起灭南时的种种,他摇摇头,深刻体会到再深的伤口,终究也会被时光磨平得只剩一个印子。
一抹熟悉的人影映入他的眼帘,他静看着许久不见的顾长空,方才回营,又急着去找那票与他打成一片的前南军旧员们。
「你的脸色很难看。」忙于九江城城务,难得回营的顾长空,有些纳闷地瞧着同袍精神不济的模样。
「他们也是。」袁衡一手指着校场上那些跟他一样的弟兄。
顾长空担心地问:「吃不好、睡不着?」
袁衡重重叹了口气,「不,是另有其因。」事情要是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何因?」
「余将军!」校场上的众人,霎时全都靠拢过来,齐声向他诉苦。
听完他们有志一同的心衷,相当明了余丹波性子的顾长空,懒洋洋地席地而坐。在招手示意他们也一块坐下时,心里有数地问。
「咱们伟大的元麾将军又干了啥事?」很明白那个祸水将军能干出些什么事来的他,有点讶异这些人,居然也不会因余丹波那异于常人的脸蛋而买余丹波的帐。
马上就有人为乐浪抱屈,「他方才又揍了乐将军!」
顾长空挑了挑眉,看向在乐浪手底下做事的袁枢。
「为何?」看样子,乐浪的人缘似乎是比那个姓余的好多了。
袁枢愈想愈不满,「王爷方才来巡,乐将军也不过只是对王爷说话大声了点,在王爷走后,余将军就马上动手!」轩辕营里任谁都知道,能够和齐王大声说话者,独独仅有乐浪一人,他们每个人也都习惯了此事,偏偏就只有那个不允许任何人对主上那般说话的余丹波不吃这套。
顾长空一脸爱笑不笑,「正常的。」反正乐浪皮厚肉粗,挨余丹波的拳头更不是头一回。
「他上回还叫燕将军戒酒。」曾被一坛老酒醉得差点醒不来的袁图,也不落人后地替燕子楼抗议。
顾长空讶声怪叫,「那不是要燕子楼的老命?」叫那个饭可以不吃,酒不可以不喝的燕子楼戒酒?余丹波不如叫他一头撞死比较快。
「没错。」回想起当时可怕的景况,袁图还心有余悸,「燕将军在挨了他的拳头后,出言顶撞了他两句,他就二话不说的亮出他的余家弓。」
他点点头,「应该的。」
「你怎有法子看得那么理所当然?」待在余丹波手底下的袁衡,吊高了眼眉,很怀疑同样也是在余丹波魔掌之下讨生活的顾长空,怎么有办法一待就是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