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宫灯微弱的光线瞧着她明媚的容颜。
“我怎样?”她勾起唇角,反问。
“你古灵精怪的,每时每刻都不肯乖乖停下,也只有你才会直斥我的不是。”
她皱皱鼻子,拉着他继续朝前走。“这样不好吗?
免得你被人奉承惯了,飘飘然的,真以为自己是千古明君,一辈子都不会出错,那就糟了!”
“你说得对,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连汉高祖、唐太宗那样的明君都难免犯错,何况于我?”
“不过我知道,将来你必定会比汉高祖、唐太宗他们更伟大!”她骄傲地宣告,仿佛他所有的荣耀功绩都属于她。
他笑了。“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当然!因为你一直就是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千古帝王!”她扬高了尖尖的小下巴。
“惠惠,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能够娶你为妻,是玄烨此生最大的福气!”
“你说过啦!不过我不介意你再说一遍。这样的甜言蜜语,我想每个女子都会喜欢听,就算每天听一千遍也不会腻。”
“好!只要你喜欢听,我就每日说一千遍给你听。
从今以后,这句话就是我爱新觉罗家族的传家格言。传子不传女,以后每个子孙都要把这句话说给他们最心爱的妻子听。”他笑着执起她的手,送到唇边一吻。
她连忙补充:“好啊,而且规定他们每天都要说一千遍才可以,如果说不满一千遍,就罚他们不准吃饭!”她边说边笑,笑得差点跌倒,幸亏玄烨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这条说不满一千遍传家格言,就不许吃饭的家规,应该不包括我吧?”他笑问。
“当然包括你啦,难道你不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吗?!”她笑着反问。
“可是,这条家规是我定下的,我应该不在此限才对。”
“正因为是你定下的,你才更应该以身作则,作为后世子孙的表率,不是吗?”
牵紧她手,他开始讨价还价。“惠惠,我觉得每日说一千遍传家格言似乎太狠了点,不如改话每日一百遍吧?”
“你杀价也杀太凶了点吧?不行!一千遍是你说的,少一遍都不可以!”惠惠威风凛凛地驳回他的提议。
“我今日才明白,何谓自作孽,不可活!”他摇头叹气,装模作样地黯然长叹。
“好,我现在宣布,家规从今日起正式生效!”她停下脚步,笑睨着他,用最天真可人的表情对他说:“相公,你今日好像只说了一次传家格言给我听喔?”
玄烨看她装模作样,故意挤出柔腻的嗓音说话,还娇媚地唤他相公,禁不住大笑出声。
惠惠故意摆出严肃表情,纤指戳着他胸膛,娇媚道:“相公,还欠九百九十九遍,要是你说不满的话,不准吃饭喔!”
他忍俊不住地提醒她:“惠惠,咱们已经用过晚膳了,而我向来没有用宵夜的习惯。”
“对喔!”她皱眉思索,半晌,欢呼道:“有了!要是你说不满一千遍传家格言,就罚你今晚不准到坤甯宫睡.自己回你的乾清宫去,就这么办吧!”
说完,她开心地继续朝前走,丢下大惊失色的玄烨。
“娘子,这个惩罚是否过重,咱们尚须仔细斟酌,再议!”他在后面大声呼叫着奔上来。
刚想说话,惠惠一转身,食指正好点上他的嘴唇,封住他所有言语,“嘘!这是为妻我的最终判决,不得另议!退朝!”
说完,惠惠带着坏坏的笑容离去,独留英明伟大的康熙皇帝怔立当场,再也挤不出一句话。
原来。世上真的有“自作孽,不可活”这回事!
第九章
五年后,康熙十二年,平西王吴三桂杀云南巡抚朱国治,举兵造反,消息传回京师,玄烨龙颜震怒。
是月,玄烨下旨将吴三桂之子——额驸吴应熊下狱。下旨削吴三桂封爵,宣示中外。
此年正是康熙朝多事之秋,镇日忙于平三藩的玄烨忙得废寝忘食,时时驾临南苑,检阅八旗兵将。
位居六宫之主的惠惠也接连数日没有看到皇帝的龙颜,但她也明白。对带兵打仗、出谋策划的事,她也帮不上忙,至多只能乖乖待在后宫,为他打理好宫内琐事。
虽然明知这场乱事,他总能取得最终胜利,但身临其境,整天看着军情战报一封封如雪片般传入养心殿,看着身边每个人如临大敌的神情,她也禁不住心惊胆颤,夜不能寐。
但玄烨,他仍是临危不乱.照旧上南苑巡幸狩猎。
这日,方圆百里的围场上,旌旗飘展,威武壮观的圈腊队伍在开阔的原野上散呈扇形,策马前进。
玄烨身着戎装,腰佩箭矢,奔驰在队伍的最前方。
手一扬,一声令下,呈扇形散开的队伍开始合围。
策马奔驰中,玄烨弯弓搭箭,咻一响,眨眼间,队伍前方亡命奔逃的一头梅花鹿已悲鸣一声,倒在青草地上。
玄烨哈哈一笑,朗声下令:“我大清马上得天下,弓矢骑术万不可忘。今儿个围猎,大家当各展所能,狩猎所得最丰者,朕重重有赏!”
众人应诺,很快的散开,纷纷朝着猎物追去。
玄烨则策马朝远处帷帐奔去。
远远地,他便已瞧见微笑站在帷帐外等他的惠惠。
“惠惠。”他下马,来到她身边。
“累了吧?快进帐幕里歇歇。”她抽出手绢温柔地替他擦拭额上的汗渍。
他搂着她的肩头走进帷帐,顺便吩咐道:“小桂子,帐外伺候着,不得朕传唤,不许任何人走近。”
“喳!”小桂子恭声应道。
进了帷幕,她倒上杯清茶给他,玄烨笑着接过。
“玄烨,为什么三藩作乱如此紧张的时候,你还要劳师动众到南苑围猎?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待在宫中好好休息。这些日子来,你实在太过操劳了。”她心疼地瞅着他,眼中满是问号。
叹口气,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惠惠,你瞧不出来吗?现下情势对我大清极为不利,吴逆举兵后,短短三四月间,已经饮马长江。照我看来,他很快会逼朕与他签订城下之盟,划江而治。”
“那如何可以?”惠惠义愤填膺地怒道。
玄烨看着她。唇边挂着个微笑,眼中射出坚定的光彩。“当然不可!我已决定,回宫后即刻下旨,处斩吴应熊,以昭朕平叛之心!”
他脸上的神色是那么平静,仿佛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无法影响他的决心。
起身,走到他身边,她搂着他手臂,依恋地靠在他似乎可承担一切的肩膀上。“玄烨,国家大事我不懂,我只知道,无论你作任何决定,我总是支持你。”
玄烨伸臂搂住她,让她窝在自己怀中,分析当前情势,“你问我为何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围猎,但我无法不如此啊。
现在朝中议论纷纷,不少汉宫偷偷将家眷遣回原籍,打好了‘另仕新朝’的算盘;而不少满官也主张应即速撤离京师回辽东,就连你叔父索额图,他都主张仿效汉文帝,杀了主张撤藩之人,许吴三桂永不削藩.世镇云南。
这个时候,如果我稍露疑惧之意,只怕朝野上下都会人心浮动,社稷不稳。”
原来情势已恶劣到如此境地?!从前看到这段历史时,总是轻描淡写带过,她只清楚知道玄烨总是胜利了。
可现在看来,即便玄烨是那个笑到最后的胜利者,可这份胜利也来得太辛苦、太艰难……
“玄烨,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必定可以打败吴三桂,平定三藩叛乱的,我对你有信心。”她笑着,搂住他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