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看不见自己背上樱谷雨的表情,但感到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自己脖子上。流川从不知道什么叫作”情到深处无怨尤”,见了樱谷雨后,却突然想起了师姐彩子经常偷着哼的这句句子,心中一动,似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流川问樱谷雨道:”前辈,你很爱我爸爸,对不?”樱谷雨笑了一声,哽咽着嗓子道:”是啊,若不爱他,也不会落到这地步,也不会落到这地步后,仍无怨无悔了。其实他们把我关在这里我很高兴的,他的名字中有个’炎’字,我每天被火炎烤时,就好像自己被他抱住一样。”
她对流川炎的心思,当年连对他本人也没这么直接说过,这时她年近半百,却突然对着个见面不久的陌生男孩全盘说了出来,却觉再自然不过。
流川枫听了后却猛然一震,如有所悟。
他将樱谷雨背到湖泊边,仙道已清醒过来,帮他把樱谷雨扶上岸。他见流川看着他的目光有异,安慰他道:”别着急,我身上已经没刚才那么痛了。”接着他又向樱谷雨深深一揖,”前辈的话我都听到了,前辈若愿救治,活命之恩,彰没翅难忘。”他话是对樱谷雨说,目光却看着流川。
樱谷雨见了二人的神情忽然起疑,问:”你们到底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她见仙道强忍疼痛,先点了他几处穴道,仙道只觉她手指灼热异常,点过之处气息立通,疼痛也大为缓和,当下将二人怎样和花形一起来到岛上,怎样助南烈平定内乱,怎样擒住南烈带路,怎样遇上埋伏,先后坠洞等情一一说了,于南烈和藤真的纠葛及他怎样纠缠流川之事自然略过不提。
樱谷雨点头道:”原来如此。枫,你是叫枫吧?”流川点点头。樱谷雨道:”我虽有心医治你这位朋友,但所需针具都在上面的密室中,我们得先想法出去。还有,施这套针法后,我的内力会受损伤,你现在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为什么要救他,让我听听,他值不值得我救。”
仙道心中也颇好奇,想听听流川怎生说法,见他一言不发,又不由得紧张。流川心中已有答案,只是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半晌,才下决心道:”我只觉得他受苦,我比他更苦;他若死了,我也活不下去。我救他,就好比救我自己。”
仙道心中激动,紧紧握住流川的手。流川对仙道实是一见钟情,这才甘愿为他奔波千里,奋身却敌,冒险取药,只是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觉心头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仙道坚定地看着他双眼,道:”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你放心,我必不会负你。”流川心中一松,眼角眉梢露出淡淡的欢喜之色,却一抬下巴,傲然道:”既然这样,我也答应你,不负你就是。”仙道哑然失笑。
樱谷雨在火焰洞中生活了一十五年,于什么世俗礼法早看得淡了,然见二人当面表白,旁若无人,仍不免有些震惊。二人之间似乎自有一种气氛,不容旁人插足。她呆呆地看着他们,心道:”他可比他父亲大胆得多。”出了会儿神,才想起什么似地道:”你们这样,旁人是绝对容不得的,你们当真不后悔?”
流川心道:”我自喜欢仙道,干旁人什么事?他们若敢干涉,我一剑一个砍了他们的脑袋。”摇头道:”不。”
仙道心中却一紧,但见流川一副坚定的模样,心道:”罢了罢了,有他相伴,还管什么功名富贵,王霸雄图。”当下道:”我也不后悔。若是旁人容不得,我便和他一起隐居,世上这么大,总有我们二人容身之所吧。”
樱谷雨自己一生痴情,对痴情之人最是了解,最能体谅,当下笑道:”好,枫儿若再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答应给你治。”
流川道:”什么?”樱谷雨一犹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要你叫我妈妈。”
流川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明白过来,爽快地道:”好,我便认你作义母。”樱谷雨反倒一怔,她本觉自己这个要求太过荒谬,怕流川枫嘲笑她,哪知他一口答应,情真意切,不由得感动无比,哭道:”为什么?”流川道:”我和你投缘;你又肯救他,待我好,你要我做什么我自然答应,有什么’为什么’?”
几句简单的话听得樱谷雨心花怒放,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仙道冲流川做了个鬼脸,意思是:”想不到你也会甜言蜜语。”流川不明所以,瞪了他一眼。
樱谷雨道:”彰儿,背我上去。”仙道应道:”是,前辈。”樱谷雨心情愉快,笑道:”什么前辈?要叫伯母。”仙道笑着改口道:”伯母。”
三人一起向仙流二人掉进来的泥潭处走去。仙道边走边问:”伯母,这里地方不小,难道除了洞口就没第二个出口了么?”樱谷雨摇头道:”他们把我关进来后,我一直待在那块小石头上,到底另外有没有出口,我也不知道,但我套过岩田和矢屿二人口风,似乎是没别的出口了。怎么,你怕那里出不去么?”
她话音刚落,便听流川噫了一声,这时三人离泥潭已不远,朦胧中见潭中二人手掌相抵,似乎正在对抗内力。
仙道走近几步,奇道:”南烈,藤真,你们怎么也掉下来了?”他看了看流川,心道:”难不成南烈对他真的痴心若斯,见他掉下洞后便与我一般跳了下来?”
藤真被南烈推下洞后,甩腰带圈住他脚踝,想借机翻上,却连他一起拖了下来,二人先后落入泥潭,相距不过一臂之隔。藤真心中恼怒,想自己不愿伤及无辜,这才对丰玉众人一再忍让,他们却屡次三番暗算自己,他本恨南烈入骨,这时更不加思索,举掌便向南烈肩头打去。
南烈早料定他用心狠毒,见他出手也不意外,也是一手迎敌。
泥潭中转折不便,相距又近,直如贴身肉搏一般。藤真武功本不及南烈,但南烈自作聪明斩断自己一手,现只有一手可对敌,藤真却双手翻飞,十余招后更使出琵琶指法,模拟琵琶高手的指态,十指尖尖,所指之处尽是南烈上半身的要穴。
南烈见藤真左手四指内弯,逐一点他右锁骨下俞府穴、天池穴、胸骨上窝正中天突穴及第一胸椎偏左一点五寸处的大杼穴,四穴轮点,快若电闪,他刚挡得前二指,天突和大杼便一麻。幸而他早知这次躲不过,已提前运气封穴,藤真内力不强,只令他穴道一滞,未能令他全身不动。
南烈危急之中忽然向藤真喷了一口气,这口气其实不过是一口普通的气,但藤真知道他毒术厉害,心中一慌,改取守势,要先查明自己是否中毒。南烈趁他变招之际左手一轮猛攻,逼得他右手和自己左掌相对,他知藤真指法厉害,便与他比拼内力,将掌中剧毒慢慢传入他体内。
藤真只觉南烈的内力似一道寒流,顺着他单臂迅速上升,转瞬间侵入他全身。南烈这门阴煞君的内功本来无毒,但他五年前在童山上与三井寿比拼内力打了个平手后心中不忿,便在阴煞君的内力中加入了毒砂掌的掌力,想再次与三井比武时,对方以为自己内力中无毒,便可出其不意,致其于死地,以报当日之仇。哪知未遇上三井,却先用在了藤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