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烈听他口气,似乎也不讨厌自己,不由得欣喜若狂,道:”怎么不真?你要我发个毒誓么?”
流川道:”发誓有什么用?”一手搭上他肩头。仙道看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心道:”难不成南烈刚才那番话打动他啦?他怎么这么天真?那人不过贪图他身子,对他哪会有什么真情?我一定要阻止他。”想虽这么想,怎奈一时手脚酸软,心头难受,说不出话来。
南烈却感到流川的右手上不断有内力传来,他不动声色,暗运内力抵抗,他内力中本含剧毒,但对付流川自是不用。流川一试之下知他内力高深,自己的波心九道尚未练成,不能与他硬拼,当下猛的收力,二指合并,点他执杯之手的神门、通里二穴。南烈也不放下酒杯,右手微晃,小指横勾他二指,流川分开食、中二指,改点为剪,南烈将酒杯拖前抵挡。二人都只一手交战,身坐椅上,似乎事不关己,远远望去,还道是二人在玩指作戏,哪知是在较量上乘功夫。
仙道这时自也明白流川用意,心中镇静下来,凝神观看二人斗指。论手法确实是流川技高一筹,但南烈临敌经验丰富,手上除了酒杯外,另有各种戒指、手链,这一样样首饰看似累赘,交手时却都成了攻敌的一件件小兵器,加上南烈的内力,反而占了便宜。因此一时之间,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流川忽然罢手,道:”不比了,你武功还不错。”
他既住手,南烈便也停斗,听他言语,以为他有意试自己功夫,又欢喜起来,问:”流川,若发誓没用,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留下来?”
流川本想依仗武力擒住南烈,要他给自己药果,但试了一下他的身手,发觉要赢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正自思忖还有何良策,听他这么问,随口道:”先把你的一只手斩下来再说。”
他本是随便说说,料来南烈不肯,哪知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南烈见流川低头凝思,绝美的脸庞上又添了一层凝重的风姿,不禁看的如痴如醉,听他这么说,心道:”反正我已杀了叛徒,师父不久即归,我把这掌门人之位还给他老人家之后,就和流川在这园子里过神仙般的生活,有无武功都是一样。他见我为他甘断手掌,必定感念我情,由感生爱,我得他所爱,此生更有何求?”当下一咬牙,道:”只要你开口,别说一只手掌,我连命也一并给了你。”他砸碎一只盘子,执起半只,用破裂处对准右腕,道,”这只手刚才得罪你,我便斩了它为你出气。”手起盘落,那破盘边缘运上他内力,与利仞无异,登时将他一只右掌斩了下来。
这一变故谁也没料到,众男妃慌慌张张,忙着撕衣襟为南烈裹伤,有的吓得哭了出来。南烈强忍剧痛,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粉,在伤口上撒了些,这些药粉极灵,撒上不久伤口便止了血,众男妃忙为他裹好伤口。这时守在外面的丰玉弟子听得动静,冲了进来,被他喝退。
流川见他如此,心中先是一愣,跟着想到:”这白痴自断其掌,如何还会是我的对手?正好逼他给我药果。”但他又不愿趁人之危,道:”我不要你讨好,药果在哪?”南烈痛的要死,见他毫不怜惜,还问出这么句话,一时说不出话,紧咬嘴唇摇了摇头,态度甚是坚决。
仙道见此变故也是暗暗心惊,忽的想道:”这人对他如此情深,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只是若只为他一句戏言,我能否也如这人般亲自斩下自己的手掌?”
他心中思疑不定,忽而喜悦,忽而悲伤,忽而惊惧,忽而疑惑,种种感情纷至沓来,脸色不由得一片灰白。流川见他如此,却以为是他毒伤又发作了,此时他们身边已无九转回魂丹,他心中着急,不再犹豫,上前双手横挥,掷开南烈身边的男妃,去扣南烈左手脉门。南烈小擒拿手本不如他使得灵便,何况右手初断,失血过多,力气不足,不几下就被流川扣住脉门。他心中一痛,昏了过去。
流川一皱眉,只得捏他人中助他苏醒。南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觉得流川的脸庞就在面前,他的手正在自己脸上揉动,心里一阵欢喜,想他到底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嘴唇飞快地在他的手心上亲了一口。流川出其不意,没能躲开,心中嫌恶,本能地一推,一掌击在南烈颈上,虽未用真力,南烈也已痛的半死。
流川将他一把拉起,问道:”药果在哪儿?”南烈苦笑道:”不瞒你说,一个星期前药果便熟了,兄弟们早采了果子制药去了,现下一颗也没了。”
流川急道:”那他的毒怎么解?”南烈摇摇头,道:”毒若是入了经脉,没了药果,大罗神仙也治不了。”流川道:”你胡说!”南烈自认识他以来,从不见他有何明显的感情波动,这时却见他浑身发抖,连自己的脉门也扣不住,眼泪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却紧咬下唇不让它落下,不由得又是妒忌又是心痛,一句”我没胡说”便说不出口。
流川正自六神无主,背后却有人抱住自己,仙道的声音轻轻地道:”生死由命,我值什么?要你为我这么伤心。”
流川听到他的声音后略略镇静了下,见他一手环着自己的胸,一手环着自己的颈,整个头埋在自己肩上,便一手伸后摸了摸他的头,低头又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道:”放心,我决不让你死。”
南烈正看着仙道那只被流川吻过的手发呆,手腕一麻,又被流川扣住脉门,他冰冷的声音道:”药果长在哪儿?带我们去。”
南烈心灰意沮,只得带他们去。原先还想以自己体弱为由,要求流川让他叫辆轿子,他想流川既要要挟他,势必与他同乘一轿,到时便可趁机占点便宜。但流川那双澄似秋水,冷若玄冰的眼睛只瞪了他一眼,他便吓得不敢多言语,想这小魔王心狠手辣,他此时心情不佳,别又惹得他在自己身上出气。见仙道全没一个将死之人的觉悟,反而容光焕发,揽着流川的肩有说有笑,逗他开心,心中又暗暗恼怒,对着流川咬牙发誓:”仙道是活不久了,我只要逃离你的掌握,你一人在丰玉岛上还能有什么作为?到时我若不将你抱在怀里,做到你流泪求我,我南烈二字便倒着写。”
这时丰玉弟子也已发觉掌门落入他人之手,只是南烈曾下令他们退开,他现在又在别人掌握之中,眼见局势扑朔迷离,一伙人只是远远跟着,不敢靠近。
流川急于去药果生长处一探究竟,又有南烈在手,有恃无恐,自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仙道经由刚才一番变故,也想通了,不再抗拒流川,心中反觉一松。他自知时日无多,此刻不过不忍拂逆流川的心意,心中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也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只跟流川调笑。流川不知他干么对自己又转了态度,心中虽觉温暖,却又生着些糊涂气,但想这些不明白的事慢慢再想不迟,眼下救治仙道是第一要紧的事。
三人行了一顿饭功夫的路,路旁树木渐少,地下乱石增多,转过一处弯,眼前赫然是一座石山,但这座石山又与别的山不同,顶上似乎凹进去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