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依着山脚而建,庙身颇大,看来容纳几十人不成问题,但进门之处却小,一台八人大轿无论如何进不去。
众人刚到庙前,大雨便倾盆而下。赤木来到公主轿前,躬身道:”庙门狭小,轿身无法通过,这就请公主下来避雨吧。”樱木凑到流川耳边问:”大师兄干么对自己老婆这么客气?难不成他怕老婆?”流川猜想不透,摇了摇头。
赤木连叫几声,轿中都无动静。众人见公主不进庙躲雨,不好先行进去,都在雨中站着。樱木见流川顷刻间淋的浑身湿透,刘海全贴在眼睛上,心中无名火起,便要上前去把那个什么公主拖了出来,但见轿帘一动,公主自己走了出来。
几名宫女忙上前将她围住,匆匆拥着她进了庙。樱木又奇道:”她们干么只挡着她脸?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可不是一群白痴。”正要跟着进庙,却见一宫女跑出来道:”公主有令,不许跟她进庙。”
一言未毕,众人哗然。赤木道:”现下天降暴雨,附近无可避雨处,公主虽是千金之躯,但湘北向来上下一心,荣辱与共,没有为了主子安逸让部下受苦的道理,公主入乡随俗,还请包涵则个。”也不理那宫女怎么说,挥手让部下一一进庙避雨,只是远远地离开公主所在。
樱木见公主面向佛像,背对众人,始终也不回头,奇道:”这公主是丑八怪吗?干么这么怕人见到她面孔?”流川斜睨了他一眼,想:”这白痴怎么和我当初想的一样?”正想说”她不丑”,旁边一人却代他说了出来。
樱木问:”你怎知道?难道你见过她?”
那人点头道:”赤木将军在仁京待了三天,第二天和公主成的婚,前一天公主曾和陵南王一起出来巡视,她骑着马,戴着面纱,本来看不到她样子,但半路起了阵风,吹起了她的面纱,那时我正在街边,便看见了。”他又询问那天和他在一起的几人,他们均称赞公主容貌端丽,有母仪天下的风采,说的樱木好奇之心大炽。
流川见他不断向公主背影瞧去,知他想去看看公主的样子,却又没有借口,故意气他道:”那有什么稀奇?在巫云湾,我也看过她样子。”樱木果然上当,气道:”好了不起吗?她长的再好看也比不过师姐,更比不过------比不过------”他本想说比不过你,但想此处生人众多,这么说须于他脸上不好看,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美人,忽然灵机一动,道:”比不过晴子姑娘。”
此言一出登时后悔,流川已经怫然变色,转过了脸不去看他。樱木心慌之下一拳向他背部击去:”我说的不对么?”流川日常与他拆惯招数,也不回头,反手架开他一拳,但樱木第二拳又至,他不得已回身挡开,与他拳来拳往斗了起来。
众人不知他二人从小打惯,招数虽然凌厉,力道却控制自如,不会打伤对方,见他们打的呼呼风响,每一拳都有开山裂碑之势,慌了起来,有人急报赤木。
赤木在偏殿之中与部下谈笑,听闻后吃了一惊。若是三井、彩子,便不会去管他们,赤木毕竟与他们相处时间甚短,怕他们有甚折损,回去难以向父亲和师父交代,忙去正殿劝架。
二人对劝架之声充耳不闻,樱木打的兴高采烈,忽然心念一动,从腰中抽出了长剑,道:”死狐狸,我们来比比剑法。”流川一愣,二人平时打斗从不用兵仞,需知刀剑无眼,不比拳脚,即使打中了不过疼痛一阵子而已,但见他说时眼角向公主看去,已明他用意,也抽出了长剑,挡住他一击。
众人更是惊慌,陪同公主的宫女们大叫:”在公主面前不得争斗。”赤木屡喝不止,心下怒气渐生,骂这两个小师弟不识好歹,见他们出剑虽快,剑势却颇为软弱,正要上前夺剑,忽然樱木手中一剑被流川长剑一挑,拿捏不稳,向公主飞了过去。
他大吃一惊,正要去救公主,身旁两道疾风掠过,已抢在他前头去接剑。他心下一凛:”好快的身法。”
原来樱木故意与流川斗剑,让他将自己的剑向公主头上踢去,自己借口接剑,便得以窥探公主容颜。二人均是胆大妄为、我行我素之辈,浑没想到此举是否有什么不妥。
流川挑剑时便已动身,待剑飞过公主头顶,向正殿中央如来佛祖的肚子上插去时,稳稳将剑接住。就在此时,樱木也已到了,两人齐齐落在公主身前。
那公主啊的一声,连忙以袖掩面。樱木匆忙几眼,见她一张瓜子脸,皮肤比之流川枫的虽远远不及,也还算白净,实在颇有几分姿色,但看后也不觉怎样。流川却吃了一惊,忽然纵身到公主面前,将她掩面的手拉开,道:”你不是淑玉公主,你是谁?”
那人一惊,道:”我------我------”一宫女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对流川叱道:”快别惊吓了公主,退下。”赤木也道:”流川,别胡闹。”
流川心下疑惑,见这人和那日在树林中所见到的公主相貌完全两样,她若真是公主,那日林中之人却是谁?她若不是,大师兄怎么会娶她回来?见公主神色慌张,目光不敢与他相接,更是起疑,问赤木道:”大师兄,你洞房时见到的是这个人?”
赤木黑脸上一红,道:”不错,怎么?”
流川好生不解:”你娶的是淑玉公主?”
“是啊。”
“但我见过淑玉公主,和她长得不同。”随即向刚才几个声称见过公主的人招招手,问,”你们见到的公主是淑玉?”几人点点头,流川向公主一指,”你们仔细看看,是她么?”赤木知道事有蹊跷,虽绝不信面前之人竟是假冒公主,仍向部下一使眼色,几人绕到公主面前,一人惊道:”不是她。”
赤木心下一惊,暗暗回忆成亲几日情况:拜堂时公主戴着红布,陵南王虽在侧,却瞧不见她容貌;待洞房后,她突然托病不与他一起去见父母,当时他只道公主害羞;临走时,她又对他说不忍当面与父母道别,让他捧了她素日用的笔砚去向陵南王告别,她自己先行一步 ------难道这中间当真有诈吗?
他越想越是心惊,又想陵南王一向自视甚高,此次将爱女下嫁自己实属局势所迫,本来就不情愿,若他知道公主不见了,不知会怎样大发雷霆呢。
他思议未定,那边流川已一剑横在那女子颈上,冷冷道:”相田弥生呢?”
陵南王世姓相田,那日林子中他听那公子称公主为”弥生”,便即这么问道。当时陵南礼法严谨,莫说公主之尊,即便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不会将闺名轻易告诉陌生男子,那女子见剑横颈上早就吓得双腿发软,又听他道出公主闺名,以为他早知详情,哭道:”公子饶了我吧,我不是什么公主,是公主让我扮公主的。”
赤木厉声道:”胡说,公主怎会如此胡闹?定是你和别人串通了将公主挟持走了。”忽然想到自己到仁京时听传言说过淑玉公主去巫云观潮时曾被当地渔民刺杀,虎目一瞪,道,”快说,公主现在在哪儿?”
那女子被他吓得哭也哭不出,只是摇头,忽然双眼一翻,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