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久别的宫城良田突然回到山上,一见面就缠着彩子问长问短,让她哭笑不得。
三井闻讯也赶到前厅。这个四师弟个子不高,眼皮外翻,面色焦黄,样子颇为阴鹜。三井与他昔年为了彩子之事不甚和睦,这几年见他为了师门之事四处奔波,精干的脸上颇有憔悴之色,不禁心软,上前一把抱住他道:”四师弟辛苦了。”
宫城正在向彩子叙述自己怎样戏耍红砂手手下的一个人物,于三井进来浑没注意,这时突然被他抱住,吓了一跳,忙推开他,冷冷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欺侮了师妹没有?”
三井尚未开口,彩子已抢着道:”他能欺侮了我去?别做梦了。倒是你,这几年不见踪影,追红砂手到底有什么进展了?别净捡没要紧的说。”
“彩子,你关心我么?”
“那当然,你是我师哥么。”她微微一笑,百媚俱生。
宫城自幼苦恋她,这五年来在外追敌,一直不得见她,但魂牵梦萦,没有一时半刻忘得了她,此时听得她这一句温言婉语,见得她这么灿烂一笑,五年来的辛苦尽数抛诸脑后,只觉身子轻飘飘的,如在云端,心道:”若得她这么对我,再辛苦五年,也是值得。心下激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三井知他性子豪放,欲哭就哭,欲笑就笑,也不以为异,心道:”流川还未见过他的四师哥,他这几日连日练飞花剑法,别练出病来了,正好让他见见宫城,分分心也好。”
彩子安慰宫城不停,哪知她越安慰他哭得越厉害。她向三井歉然一笑,但三井想着流川的事,没看到。彩子微觉尴尬,别过了脸不去看他们,道:”师父正在闭关修炼,说要创一套二人合使的剑法,现下也该出来了,我去瞧瞧。”
宫城忙道:”我也去。”
彩子道:”那敢情好,让师父开开心。”
三井却道:”宫城,你不在的时候师父又收了两个弟子,你不想见见他们么?”
宫城早知此事,问:”是炎王的儿子么?另一个是谁?”
三井道:”是他朋友。”说着也不等他答应,转身就走,边走边道,”你先等着,我这就去带他来。”
宫城见他走时竟用上轻功,吓了一跳,问彩子道:”炎王的儿子有什么特别的么?他干么这么兴奋?”彩子垂头不语。宫城心知有异,上前拍了拍彩子的肩膀,柔声道:”告诉师哥,怎么了?”
彩子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肩头抽泣起来。
宫城知她性子开朗,兼且逞强好胜,自认识她以来,只有别人吃她的亏,没有她被人欺侮的,眼泪更是不见她掉过半滴,此时不由得手足无措,见她哭得伤心,他也张口大哭起来。
彩子见他哭了,自己倒收住了,拭泪道:”你哭什么?”
宫城茫然道:”我也不知道,见你哭了,我便也忍不住哭。”
彩子想笑,但又笑不出。宫城突然醒悟,气道:”定是三井那个混蛋惹你生气,对不对?我找他算帐去。”彩子忙拦住他:”我想念你才哭的,不干别人的事,你冒冒然地找他理论,又没什么事,惹人笑话。”
宫城听了这话也不知是喜是悲。其实当年他与三井一起追求彩子,彩子表面上看来对谁也不假以颜色,暗中却倾心三井,旁人看不出,他对彩子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却均刻骨铭心,又如何会看不出?他知三井看似随意,对彩子却是真心的。他之所以自告奋勇去追红砂手,一去五年,便是想避开二人成婚的场面。他想他们一旦结婚,自己的这份痴心念头也该断了。哪知他回来后,事实竟然全不是如此,三井与彩子非但没成婚,互相间关系竟似还退步了?他不明所以,愣愣地盯着彩子。
三井未到天水阁,便听到了剑气纵横的刷刷声响,忙缓了脚步,慢慢转过山峰,心中苦笑:”若没这个借口,我便不敢来见他了么?我是怕他,还是怕我自己?”
一柄长剑,正挥成一片白光,将一个白衣少年裹在剑气之中,四周是落樱缤纷,那人不待花瓣坠地,便伸剑去挑,每一片花瓣受了他的剑都碎成一十六片,在他身边环舞。他的剑越来越快,身边的花瓣越来越多,到后来剑声渐渐隐匿,他的人也成了一团白影,被万千碎花卷围在其中。忽的,他身形凝住,剑尖指地,身边飞舞的碎花力尽般悠悠地落下,在他周围的地上铺成一片,寂然无声。他双袖一挥,将剑插入剑鞘,碎花才脱离他的掌控,随风而起,自寻归宿。
“恭喜,”三井道,”飞花剑法终于大功告成了。”
流川枫点头示谢。如今他已是十五岁的少年了,长挑身材,清奇骨骼,瘦弱却不掩剽悍,面容与儿时并无多大改变,只是略为消瘦一点,少了份孩童的稚气,多了份少年的锐利,一双狭长的凤眼也依旧澄如秋水,冷若玄冰,只因他内功扎实,眼中多了一份圆蕴的光泽。
三井见他如玉树临风般向自己走来,又想起师父形容流川的一句话来: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他轻轻叹了口气,流川却在他身前几尺停住。
“三师兄。”声音低沉清冷,纯粹没有一丝负担。
“怎么?”
流川忽的拔剑又收剑,便在这一瞬之间,三井看清了他剑头闪过的一团白影,惊叫:”剑mang。”
流川脸上仍是冷冰冰的不动声色,眼中却露出欢喜骄傲的神色:”今天刚练成。”
三井凝视他半晌,叹道:”师父说你是练武的奇才,将来成就远胜于我,当时我还不服气,现下可真是心服口服了。”
流川哼了一声,心道:”明知我现在打不过你,却来说这般风凉话。”嘴上淡淡道:”找我有事?”
三井点点头,道:”你记得我以前跟你提过的电光火石宫城良田么?他回来了,这人有些意思,我带你去瞧瞧。”流川虽已十五岁了,他对他说话却仍似对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说,牵着他手便往前厅去。流川虽然宁愿回房睡一觉,但三井对他来说等于半个师父,他多年来顺从惯了,一时懒得抗议,便跟着他走,只是到底觉得有些别扭,将手抽了出来。
三井心头一痛,随即装作没事人似的跟他讲解宫城为人,不一会儿来到前厅。
没进门就听到樱木的洪亮粗嗓门在哇哇大叫,安西则呵呵呵呵地笑个不停。
流川几不可见地一皱眉,骂了声:”白痴。”
二人来到厅中,彩子忙笑着拉住流川的手向宫城介绍。宫城见了他只冷淡地点了点头,更不向三井看一眼。樱木随即上来向流川挑衅,讥他花那么多时间练武,仍是追不上他天才的进度。
流川这时早已熟知樱木性子,知此人的一大恶癖便是惹自己光火,然后和他打架,虽不晓他何以如此,但也少有让他失望之时。
眼看二人又要动手,安西忙笑着阻住了他们,道:”今天不忙切磋,你们四师兄回来有重要的事要说。良田,你这就说吧。”
宫城正奇怪师父收的两个小师弟怎么这么暴躁,听他一催,不敢怠慢,将详情一一禀报。
他五年前在湘北发现了红砂手踪迹,知武艺还非他对手,便一路悄悄跟踪,想寻隙杀了他为谷泽报仇,也为民除害。几次差点得手,但红砂手机灵无比,终给他逃走了。到陵南国境后,他更勾结了一批邪魔外道,占山为王,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他势单力孤,一时不敢与他正面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