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众人草草一饱,各择山上略微舒适之地或躺或坐,睡了过去。
(十七)先期零落今日泪(2)
月上中天时,远远传来几声狼嚎。流川睁开眼睛,轻巧地站了起来,越过众人,也不去牵黑马,独自下山。
他身法快捷绝伦,在夜色掩映下更是神出鬼没,山底下名鹏值勤士兵连风吹草动也不觉得,他已两袖挥挥,穿过了包围,朝章台而去。
走不了几步,忽然听得身后有异声,他故意朝无隐蔽处快奔,然后一个急停,转过身来。身后那人驻足不住,与他打了个照面,颇为尴尬。
流川道:”三师兄,我去去就回,你不必跟来冒险。”三井道:”这不行。你要去盗赤木伯伯的人头,森重宽凶残无比,说不定已安排下了什么厉害的圈套等着你去钻,我跟着你,也好有个照应。”
流川已从仙道处得知三井在童山上打他之事,虽然事过境迁,眼下局势也不宜立即找他报私仇,但看到他后心里总是难消芥蒂,冷冷地道:”照应么?谁照应谁?”
三井脸上一红,低头道:”流川,你知道了?”流川”哼”了一声,转身便要走,忽听三井在后冷笑着道:”你横什么横?我开始学剑时你还不知在哪儿呢,即便现在,你以为强过了我么?”
流川蓦地回头,毫不掩饰憎恨地死死盯着他。三井心头发苦,却仍维持冷冷的挑战语气道:”你瞪我也没用,不服的话,我们在这儿比一比,赢的人去盗赤木伯伯首级,你敢不敢?”
他摸准了流川性子,激他一激,果然,流川虽仍冷冷地道:”有必要么?”眼神却已变得尖锐起来。三井又将一军:”看来你真的不敢。”流川一甩袖子,道:”比就比。”随即一顿,道,”比什么?”
三井微微一笑,转身在自己身后草地上挖了一坑,然后在附近找了两块差不多大小的石头,一块递给流川,道:”既比轻功又比身手,我们谁先将石子扔到那坑中谁便算赢,好不好?”
流川不再废话,伸指便弹,石去如飞矢,他料定三井不是要出石阻挡自己那块石头,便是要亲身扑上去阻拦,是以石子一出,自己便欲上前拦住三井。哪知三井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流川那块石头落入自己挖的坑中,淡淡一笑,道:”你输了。”
流川一皱眉,道:”搞什么鬼?”眼睛看着三井手中未发出的石头。三井道:”咱们有言在先,谁先将石子扔到那坑中谁便算赢,对不对?咱们可没说定须是手上的这块石头。你不妨去那坑中看看。”
流川跑去坑边一看,坑中除了自己适才发射的那块圆石外,另有一块三角形的黑石躺着。他见坑边尚有不少这种形状的黑石,登即了然:三井在挖坑后已从身边捡起一石投入坑中,然后故意去附近又找了两块石头,好免去他疑心。他想通后气道:”这个不算,你作弊,赢的人是我。”
三井道:”愿赌服输,流川你可不能赖皮。”也不等他反驳,转身便走。走了一阵,在草地上始终看到两条影子,便道:”流川,没想到你是这么输不起的人,输了又赖皮,以后怎么当湘王?”
流川索性窜到他前面,道:”你说赢的人去盗首级,又没说输的人不准去,我哪里赖皮了?”
三井一怔,倒也无话可驳,见流川已走远,忙从后跟上。
二人虽在路上略有耽搁,赶到章台时也不过花了一顿饭功夫。远远的,便见章台底下一片灯火,亮如白昼。
流、三二人捡了棵大树隐身,从上往下俯视,一看之下不禁吸了口冷气,章台底下不知何时插了根高十几丈的长杆,杆上挂着一颗圆溜溜的物什,暗夜中瞧不清楚,但料来是赤木铁树首级无疑。长杆周围密密麻麻地围满了名鹏军,一个个圆睁双目,手持火把,看数量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圈子外倒着几具名鹏兵的尸体,又有几名士兵骑马绕圈,想是有人支持不住打了个瞌睡,被监督的士兵杀死。
三井想了想,道:”今日看来盗不成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和大伙儿一起走,我在这儿再多呆几天,俟他们守卫一松,就去取下首级。”
流川正要说什么,有两骑马从另一边跑来,与长杆下负责监守的两名骑马士兵交换了片言只语后,原先的二人骑马返回,由他们接着巡守。流川看着两骑马消失处的一长溜房子,道:”那儿是他们的马厩么?”三井道:”也许是。”流川一推他:”你去那儿放火,我好动手。”
三井一惊,道:”不,那太危险了,万一他们见了马厩着火仍不散乱怎么办?还是你去放火吧。”流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白痴,那我不会不上么?你到底去不去?”
三井摇头道:”我不------”流川道:”那我只好硬闯。”
三井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道:”别------千万别冲动,我这就去放火,你------自己小心。”说着一溜下树,在草丛中躲闪着前进。这儿的野草足有一人高,因此名鹏军丝毫也未察觉有何异状。
流川等了半日,也未见火光升起,心中一边担心天亮了怕更难以动手,一边迷迷糊糊地睡去。忽觉一人在自己身上一拍,他一惊之下忙借力跃出,落到地上。睁眼看时,却是樱木。
流川奇道:”怎么你也来了?”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岂止他,还有我们也来了。”正是赤木。流川揉了揉眼睛,见除了樱木、赤木外,南烈、宫城、彩子与晴子也都到了。
樱木一把揪住流川衣领,压低嗓子吼道:”你自己跑来充英雄,也不管我们,真正岂有此理。还有三师兄那个混蛋,他人呢?”流川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南烈忍笑不答,樱木气得满脸通红,道:”所以说你是只笨狐狸,哪有人跑来盗首级,却在敌人家门口睡着的?你睡着也就罢了,偏偏还打起呼噜来。幸好是我们恰巧路过这棵树,若是名鹏的人,你这条狐狸命还在么?”
流川”哼”了一声,拍开他手,还未张嘴,忽见一处起了火光,紧接着传来群马乱嘶之声。大伙儿惊疑不定,流川目露喜色,道:”三师兄烧了他们马厩。”
众人又惊又喜,蹲在草丛中观察名鹏军动向。这些人原还维持冷静,但火越烧越旺,忽然马蹄声由远及近,几百几千匹马都朝长杆下奔来,名鹏守军不由得乱了手脚,不知是继续留守好呢,还是先躲一躲好。
流川道:”师姐和师妹去火光来处接应三师兄,余人冲到守军中杀一阵,我去取头。”他话语中自然而然有一股威严,让人不得不遵从。
彩子和晴子领命而去,她们刚走不久,马群便到了近前,赤木、樱木、宫城和南烈一齐杀入守军阵中,边杀边喊:”敌人大队来进攻了,快逃啊!”守军忽遭马队冲撞,又逢敌人杀来,昏暗中也不知到底到了多少敌人,只觉身边尽是马嘶,仿佛已身陷重围,有的便弃兵刃逃走。
流川知马队转眼便要过尽,而己方人数又实在太少,趁着守军队伍大乱,窜到长杆下,敏捷如灵猿般一溜而上,十多丈的长杆他旋踵即到。伸手想取人头,一转念,又撕下一块衣襟裹住左掌,去拿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