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木道:”流川,是人谁能无过?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我情同手足,大礼却是不必。”要去扶他起来,眼前募地银光一闪,若非他躲闪迅速,四根手指都要被流川削去,他又惊又怒,道:”流川,你干么?”
流川一手持剑,将抱着的仙道往地上一放,自己跪在地上,突然之间左指连环,点了自己右臂上几处大穴。众人均不明所以,却听流川冷冷地道:”我受你们大恩无以为报,本该杀了自己抵充,但这条命现在还要留着保护仙道,只好折中,将我身上一半的功夫还给你们。”话落剑起,将自己一条右臂砍了下来。
断臂”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身后一人撕声裂肺地叫道”不”,众人俱惊得呆了。
流川事先已点了右臂上数处穴道封住血脉流动,断臂处没有立即见血。他咬牙伸左手将仙道抱起,道:”从今后,我们两不相欠,再要多管我的闲事,我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
他转身就走,一心只想带仙道快快离开,找个地方好好疗伤,见一人挡在门口,看也不看,喝道:”滚!”那人倒也不阻挡,往旁一闪,流川带着仙道飞奔离开。
大厅中静了半晌,安西突然怒吼道:”谁?到底是谁?我不是说过不准再去干扰他们么?是谁那么大胆?给我站出来!”
众弟子见安西发怒,心下惴惴,大气也不敢喘。
樱木在门口呆了半晌,喃喃自语道:”不能让他这么走了,太危险了,我------我要去看看------”安西怒道:”回来!”樱木听而不闻,已经追了出去。
安西心下乱成一团,冲木暮道:”你快去准备些银两衣食,给他们送去,一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木暮应命而去。
安西冷电般的目光打量着余人,突听”扑通”一声,三井跪了下来,哭道:”师父,是弟子,弟子该死,一个头昏去见仙道,让他离开流川。他不听,弟子便和他动手,伤------伤了他。”安西吸了口冷气,呆了半晌,似有什么事极为为难,但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走到他面前,柔声道:”你疼惜小师弟,这事原怪不得你,但你明知他心意已决,却仍去伤害仙道,趁人伤重,把他弄得不死不活,师父虽一直以你为傲,却也不是一味偏袒弟子之人,这事你做得太过分,大违侠义中人本色,为师说不得,只好清理门户了。你还有什么愿望,说出来,为师但教力所能及,一定为你办到。”
众人虽想安西定有重罚,但万万料不到他刚正至斯,竟要取三井性命,都吓得呆住了。三井更是骇怕,颤声道:”不------我没挑断仙道筋脉,这不是我干的------”安西厉喝道:”那是谁干的?”
三井膝退了几步,额头冷汗滚滚而下,蓦地里瞥见流川掉在地上的那条手臂,心痛如裂,后悔无已,大声道:”不错,全是弟子一人干的。我丧心病狂,对一个重伤未愈之人下这等毒手,有违师父多年辛苦教诲,实在已无面目苟活在世间,师父不须动手,弟子自己解决。”他身上未带剑,一个箭冲,以头撞柱。
彩子、赤木忙去抓他,但他死志甚坚,这一冲用足全力,赤木一手刚及抓到他脚,便被他带着前冲。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二人一齐掉在地上。
彩子忙跑上前用手帕捂住三井额上碗大一个洞,但他血流急速,片刻间便将方帕染红。彩子慌得没做手脚处,赤木已然跃起,在三井印堂、太阳及头部几个主穴上一轮快点,又取出止血药敷在他伤口上。安西亲调的止血药极具灵效,敷上后不久血便收住,赤木怕头部穴位被点过久,气滞血淤,日后会引起他头痛,忙解了他穴道,安慰彩子道:”他还活着,你放心。”忽然跪在安西面前,道:”三井做事糊涂,但请师父念在他用意不坏,以往又做过不少善事的份上,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
彩子也哭道:”师父,师父,三师兄受的折磨也够了,你干么一定要连他的命也夺去?你老人家待别人都这么仁善,干么偏偏对自己的徒儿却这么狠心呢?”
安西也是老泪纵横,道:”我何尝舍得杀他?但不这么做,公义何在?我又如何对得起流川?”
彩子道:”师父,你一定要杀一个弟子,不如先杀了我吧,我愿替三师兄去死。”赤木喝道:”彩子,别胡闹!”宫城也叫:”师妹你不能死。师父,你要杀她就连我一块杀了吧。”
大厅中正乱成一团,一个小僮又面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笺,见了这等情景后却不敢说话,吓得退在一旁。
安西挥挥手,道:”都给我住口!”众人一静,他冲小僮道,”组儿,有什么急事么?”小僮这才道:”赤木将军那儿送信过来,大------大事不好了。”
安西一皱眉,心道:”怎么什么事都挤在一块儿发生?当真是祸不单行么?”
赤木兄妹听说父亲那儿出事,已抢到小僮组儿身边,赤木接过信笺,只读了两行,便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十四)好梦将成还觉醒(4)
流川抱着仙道在雨中狂奔,他断臂后一手抱着高大的仙道,极不方便,但却不肯将他掮在肩上,仿佛一看不到他面孔,他便会从眼前消失。
他断臂处已有鲜血涌出,被雨水一冲,顺衣而流,他也毫无所觉。
奔到山脚下,他也不顾大雨滂沱,从店中牵了黑马便走,一心要离得这儿远远的,找个地方先替仙道疗伤。黑马被关几日,已是难熬,此时得以重展骏足,一下子便奔发了性,也不须流川催促,自捡空阔之地发足而奔。
流川将仙道紧贴胸前,不断输入内力,但仙道全身几处经脉被断后,真气无法贯通,他枉输了半天内力,仙道仍不见半点动静。
流川失血过多,加上心神受到剧创,竟在半路跌下马,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睁开双眼,先是不知身在何处,右臂上一阵钻心剧痛却拉回了他神志。他原是趴在地上,一明白后立即单手撑地,支起上身找寻仙道,见他已然醒转,正靠着他身边一个小土丘望着他,又是担忧又是痛苦。
他松了口气,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
他在怀中一摸,正好摸到一瓶九转回魂丹。他原先的一瓶已在去丰玉途中用完,这瓶中十颗是这次回童山后樱木给他的。这时他取了一丸放入口中,又重点了右臂穴道止血止痛,再扯下衣襟胡乱包扎了一番。
过得片刻,力气似稍有恢复,他也不耽搁,招来了黑马,重新抱着仙道一跃而上。
仙道似乎略感放心,又缓缓闭上眼睛。流川心道:”不知他是否明白自己所遭危难,不管怎样,得先让他明白。”想到这便道:”仙道,你知道自己受重伤了么?”仙道睁开眼,似乎苦笑了一下,点点头,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流川搂紧他道:”这次我不能为你报仇了,但我已和他们断绝了关系,下次他们若再对你不利,我不会留情。”
他不忍见仙道眼中凄苦之色,在他唇上亲了亲道:”现在真的只有彼此了,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你要哪样?”仙道目露惊惶之色,竭力说了个”活”字,流川道:”自己说的,那就振作起来。世上无难事,我一定会治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