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瞬息之间便权衡利弊,当机立断,三井脑子却远没有他转得这么快,他一掌击在仙道小腹上,未受任何阻挠,将他打得破窗而出,挂在窗外一棵白皮松斜伸而出的一根树枝上,心中又惊又喜,又有些害怕,忙跟出察看。
仙道头朝松树树干,身子斜趴在树枝上,这根松枝足有十几尺长,仙道趴在近末梢处,暗运内力将前方几尺的松枝震得半断,心道:”他若飞剑过来将我刺死算我倒霉;但他若想上树刺我打我,势必先踏上这根松枝,松枝半断,再也受不得力,我须得趁他身子下落、惊慌失措的一瞬动手,先取他双目,目脆较易得手,且他双目一盲,我便不再怕他追击。”
但三井在下望见仙道苍白的脸色,以为他已被自己打死,突然怕得难以自制。他意乱情迷,由妒生恨,终究并非甚大奸大恶之人,况且平素所受教诲,也一直是如何行侠仗义,救助弱小,突然打死一个已受伤的人,心中不免大感动摇。
他试着叫了仙道两声,并不听他应声,心中大悔,将剑扔在地上,叫道:”我不是有意杀你的,谁叫你故意气我?我没想杀你,没想杀你------”突然似乎见到不远处一人红发一闪,他骇怕已极,双手捂脸,奔跑逃开。
这倒大出仙道意料之外,他还怕三井故意试他,又在树枝上趴了会儿,不见三井回转,才打了个滚,跌下大树。
他刚离开大树,一道闪电便劈中树身,将这棵珍奇的百年白皮松一劈为二。仙道心中怦怦乱跳,手脚并用,勉强从窗口爬进屋中。他身上衣服已全被雨淋湿,紧贴身体,十分沉重,他要待换一件干净的衣服,胸口忽然一闷,脸朝下摔倒在地。
他知刚才被三井的一掌打中丹田,仍是受了内伤,幸好他早有准备,伤得不重。他也不起身,趴在地上,运气打通要穴。胸中窒郁之气正一点点消散时,忽又有脚步声走近,他心中先是一喜:”流川回来了么?”接着又一沉:”不是他,他不会这么偷偷摸摸。也不是三井。是谁?”
那人蹑足而行,外面大风大雨,夹杂雷电之声,原本不易听见,但仙道内力深厚,立即便觉察到有异,喝问:”是谁?”正要起身,那人却已来到他背后,足尖连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中了他背心要穴。
仙道浑身瘫软,心中暗暗叫苦。
(十四)好梦将成还觉醒(3)
泽北将树枝往地上一扔,人也随之躺倒在地,连连道:”不打了,不打了,雨太大,都看不清了。”
流川气喘吁吁地靠在一块大石上,心道:”赢了就想逃,哪有这么容易?”但二人在雨中激战,前前后后已打了两个多时辰,此时他气力耗竭,再也打不动了。
二人各自休息养气,过了一盏茶时分,泽北先跳了起来,笑道:”这场比试很痛快,你剑术大有长进,不过想赢我还早得很。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呢?跟不跟我一起走?”流川奇道:”我干么要跟着你?”泽北道:”呸,亏你还是剑道高手,怎的一点上进心也无?”
流川大怒,一抖手中树枝,一招行云带雨,向他刺去,泽北见过这招,看准来势,双掌合拍,要打落他手中树枝。流川却中途变招,捏住树枝中段,一用力,震断树枝,将半截树枝旋转射向泽北面门,另半截作短剑用,一连三下,如蜻蜓点水般分刺泽北中冲、内关、间使三穴,手法竟隐然同于泽北的残剑招数。
泽北眼前一亮,一口咬住飞向面门的半截树枝,右手以攻为守,反拿流川手腕列缺、太渊,趁流川缩手之际跃开几步。
流川道:”再来。”泽北道:”再好不过!”但转念又摇了摇头,颇为沮丧地道,”我要走啦,再不回去师父定要骂死我了。我倒也不是怕他骂我,就怕他一生气,好多奇妙武功都不传我了。我虽说在剑道上已超过了他,但他旁的武学也很厉害,我若学会后融以剑法,一定更厉害。怎么样,你跟不跟我走?你有学剑的天赋,我求师父收你为徒,管教你耳目一新。”
流川见识过泽北剑法的厉害,虽不能说高于安西所授,但确有其独到之处,他说可让自己”耳目一新”,怕也不是夸大之语。若在以前,流川说不定就跟他去看看了,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他只一犹豫,便摇头道:”我不去。”
泽北奇道:”为什么?”流川道:”我要陪仙道。”泽北一皱眉,道:”他这么大人了,干么还要你陪?这小子剑术高明,本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但为人奸险,不诚于剑道,你别多跟他在一块,免得他带坏了你。”流川怒道:”你败给了他,还敢说?”泽北脸一红,大声道:”他若非使奸计,焉能胜我?你干么总帮着他?他是你什么人?”流川挑衅地一抬下巴,道:”他和我成婚了,是我的人,不许你说他坏话。”
泽北好奇地看了他几眼,道:”他干么和你成婚?你可是男的。”流川道:”那又怎么样?”泽北一愣,想的确也不怎样,忽然醒悟过来:”仙道那小子定是也瞧出流川是个练剑的奇才,便以此作借口困住他,让他天天陪他练剑。这小子充满斗气,剑法又高,仙道若要胜他势必每天苦练不休,这么一来,他剑术进展还会不快么?阿唷,这小子果然狡猾,居然抢先一步。”想到这他后悔不迭,连连跺脚叹气。
流川道:”你在干么?”泽北也不隐瞒,将自己想法和盘托出,最后道:”既然这样,我也没法子啦,这人得你相助,剑法精进只在数日之间,我没功夫再在这儿耗了,现下我立刻要赶回海南练功。祝你们二位百年好合,剑法精进,到时一定要到海南来找我比试一番。”
流川心中一乐,道:”那是当然,我还没打败你,哪容你逃走?”泽北喜道:”一言为定,不过到时我们可只比剑。”流川伸出右掌,与泽北互击一下。
二人连番打斗,已生惺惺相惜之感,泽北不以他和仙道成婚为怪,更让流川暗暗感激,心道:”这事本来就不奇怪,都是那些白痴没有见识,才逼得我们不得不隐退。泽北不愧为剑道高手,见识也不同凡响。”
他将斗笠扔给泽北,泽北谢了声后发足向山下疾奔,脑中不断回味流川与他比剑时的招数,急着赶回练剑,以免他和仙道一起想出了什么厉害剑招,胜过自己。
流川将身上草蓬解下来遮在头上,认了认方向,也是快步赶回。他和泽北痛快淋漓地比试了番身手,虽未能赢他,但学到了不少妙招,心情激动,急于回去告知仙道,好和他一起参研破解泽北剑术之法。
不到一柱香时分,他便从边路翻进了归省山庄。烟雨迷离中,远远望见一棵被劈成两半的白皮松诡异地站在石屋前,此时暮色苍茫,又夹雨势,流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才确定没错。他脚步不由得一缓,心中涌起一股不详之感。
“莫非是仙道出事了?”他只一个停顿,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到屋前。
石屋大门半开,屋中没点烛火,昏暗不明,在四周席卷天地的狂响中,显得异样安静。流川身上的水落在地上,一滴一滴,清晰可闻。屋中人听到声音,猛的转头看他。流川奇道:”樱木,你在这干------”话未说完,突然看到躺在樱木脚边的仙道,立即冲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