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
恭章恨恨地睨著名高。名高边笑边走入客厅。
“真是的。”
用手擦掉不知是谁的唾液后,恭章也跟了上去。一看,名高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怎么这么早?副部长送你回来的吗?”
“嗯。京浜和环八都很空。不用一个小时就到了吉祥寺。”
“你就那样直接回来?”
“居然就把我赶回来了。”
恭章笑了出来。
“真可恶。我不过是请她请喝杯咖啡,谢谢她送我回来罢了。”
“副部长大概是不想让你破费吧!要喝啤酒吗?还是咖啡?”
“咖啡。要冰的。”
“了解。”
恭章边笑边走到了厨房。他在锅中倒入矿泉水,点燃瓦斯。磨咖啡豆的时候,他发现名高脱掉了上衣。望着随意披在沙发椅背上的领带、外套,恭章不由得皱起眉头。
“那件外套是亚麻的吧?不将它挂起来的话会弄绉的。”
“嗯。”
名高随意应了一句,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大概是没有喜欢的节目吧,电视画面不停变来变去。
恭章轻轻咋舌。
“刚士,外套。”
“啊?”
在恭章的白眼下,名高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
“还有之前的外套和衬衫,我已经从干洗店拿回来了。你记得带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
名高似乎是念了一句真麻烦,拿着上衣离开了客厅。
“真是……”
恭章叹了一口气。一年多了。大概所有的恋人都是这样吧?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之间也会起了微妙的变化。说好听一点是亲密,说难听一点就是口无遮拦。
刚开始恭章还会刻意维持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久了以后,他也跟着无所谓起来。名高总是批评恭章像老妈子一样啰唆。也不知道是谁害的,恭章在心中暗骂。恭章有很严重的洁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名高的散漫。
当恭章顶着臭脸泡咖啡的时候,名高从寝室走了出来,身上穿着POLO衫和牛仔裤。再度不断转换频道后,最后索性关上电视。名高随意拿起恭章放在沙发上的书。
恭章端着两人份的冰咖啡走到客厅。
“你又在看这种死板的东西了。”
恭章苦笑。
“别将我和你混为一谈。”
“是喔!”
名高哗啦哗啦地翻阅书本。
“《消费文化论》吗?”
“很有趣啊!”
恭章坐在名高隔壁,将冰咖啡放在名高面前。
“我也看过了。刚开始还写得满不错的,后来却出现了微妙的错误。”
名高笑着将书递出去。
“怎么啦?”
恭章看来一脸失望。
“我是看到日经新闻大力推荐,所以才去买的。”
“学者写的东西本来就是这样。他们可以分析过去的买卖,不过却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而且,如果知道明年会流行什么的话,那还要MD做什么?对吧,优等生?”
恭章苦笑。
“也对。”
恭章将书放在边桌上。它可能永远再也不会被打开了。
“对了,事情谈的怎么样了?”
正在喝咖啡的名高,”嗯?”了一声后抬头看着恭章。
“穗积快紧张死了。那家伙大概不记得自己今天吃过了什么。”
恭章笑了出来。
名高、纱和子是穗积和河合奈保子的证婚人。他们已经决定在秋天结婚。为了两家的午餐会,名高特地跑到了横浜。
“听说婚礼会在名古屋的日航饭店举行?”
“嗯。好像是这样。”
“怎么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恭章叹了一口气。恭章和穗积同期,因此也收到了喜帖。
“穗积应该是千叶人……”
“好像是河合提出来的。穗积原本的打算是山手线沿线的饭店,可是河合却坚持一定要在那里。她说名古屋是两人的回忆之地。”
“你应该没有大摇大摆地开口,问说那是不是两人初次结合的地方吧?”
“你怎么知道?”
“你真的问了!?”
“没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纱和子狠狠踩了一脚。痛死我了。”
活该!恭章冷冷地看著名高。
“干嘛,那是什么脸。你很无情耶,亏我那么痛。”
“那还用说。”
名高哼了一声,仰身靠在沙发上。
“不过,嗯,新娘的确是婚礼的主角。”
“。同期还没结婚的,就剩下你和齐藤了。”
“嗯。”
“他们怎么样了?”
这个嘛,恭章侧着头。
“齐藤虽然有那个意思,嵯峨却好像没什么兴趣。嵯峨是单亲家庭,家里只有她和父亲。女儿似乎都没办法抛下父亲吧?再说,两家的背景也差很多。”
“齐藤的老家是大财团吧!”
“嗯。可是他说家业由哥哥继承,和他没什么关系。”
“那应该没问题才对。”
“那家伙还说嵯峨离不开娘家的话,他可以入赘过去……。我想应该差不多了。”
“这样一来,不就只剩你一个?”
“嗯。说的也是……”
恭章垂下视线,表情看来有点寂寞。
“你和高木的误会应该已经解开了吧?”
“嗯。可是,我还是有些罪恶感……”
恭章摸着已经完全治愈的左腕苦笑道。
“每次看到她,我都很想把事实说出来……”
“说不定这样会比较好。”
恭章抬头望著名高。
日本现在还不承认同志婚姻的存在。
“结婚吗?”
恭章凝视著名高的侧脸。
名高曾经结过一次婚。不过,在恭章还没入社之前,他便离婚了。听说那段婚姻只维持了半年。
为什么会分手,对方是什么样的女性,恭章一概不知。恭章从来不问,而名高也没主动提过。
“你想结婚吗?”
名高问。恭章苦笑。
“你在胡说什么?男同志不可能结婚吧!”
“可以。如果是在我的国家。”
名高是在加州出生的日裔第三代。国籍上,他是美国人。
“我们可以在洛杉矶结婚,然后到加拿大度蜜月。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可不想失去饭碗。”
名高不甘心地咋舌。
“居然输给了工作。”
恭章笑了笑。
“世上有缺乏爱情的婚姻,也有缺乏婚姻的爱情。我宁愿选择后者。”
“……”
名高动也不动地看着恭章。
“骗你的。这是静的名言啦!”
恭章慧诘地眨眨眼睛。
“别吓我。”
名高苦笑。
“你想……结婚吗?”
中途,恭章小小声地问道。
“嗯?”
名高笑了笑。
“已经够了。”
恭章起眼睛。
“……为什么离婚……”
名高再度苦笑。
“对不起……”
“……我是在哈佛留学前夕结婚的。”
名高用单手把玩着玻璃杯,静静地说道:“她是独生女,父亲和杰克森有生意上的往来。我对她一见钟情。可是去留学的话,至少有两年不能回日本。我们不顾周围的反对,硬是结婚了。婚后,她跟我搬到了哈佛。”
“……”
名高轻笑。
“她老爸简直气炸了。马上就中断和杰克森的交易。到最后,他还是接受了我。如果这样可以让女儿得到幸福的话……。没想到后来却出了错。”
名高一边摇晃杯子,一边淡淡地说:“她叫优子,是个沉静的女人。她连一句英文都不会说……。每天只能等着我从哈佛下课……。她一定很寂寞吧。后来,她和同栋公寓的日本人睡觉,有了孩子……”
“……!?”
“我只能和她分手。”
名高说。恭章觉得很后悔。
“……对不起。”
“别在意。反正原本我就不打算瞒你。这就是我的过去……”
犹豫过后,恭章还是决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