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请留步。」杜名鹤再次叫住她,「姑娘不如进府一叙?」
她淡淡拒绝,声音中的冷漠连她自己听来都觉陌生,「不必客气,侯爷何等繁忙,哪里有空接见我这等外人?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她抛下这一群人,缓缓离开县衙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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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菊吟没有立刻踏上返程的路。究竟要不要见南尚武?她还拿不定王意,分别三年第一次重逢,丈夫竟然流连于别的女人身边,这种滋味实在无法形容,那痛像是一个珍藏多年的美梦被人硬生生摔碎一样心痛。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珍视他们的感情,就像她这般珍视?难道这世上永远都是男人薄情女人痴心?
沐菊吟身上没有银两,只有一点首饰还值钱,当她在城里找到一家客栈后,便要求用一双玉镯换了一间客房和两套寻常人家的衣物,伙计和店家捧着她那双价值连城的玉镯,自然欢天喜地忙不迭的应承着,很快为她送来了衣物。
她换下已经有些破损却还能揭穿她身分的华丽装束,头一次穿上粗布棉裙不免令她有些好奇,机灵的伙计适时送来一面铜镜,让她可以借着镜中暗淡的影像看出自己现在的样子。
现在还有谁能认得出来她是堂堂镇国侯的妻子,南黎国三王子的王妃?
好了,一切准备妥当,下一步该怎么做?回去?还是留下?她依然举棋不定。
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有些饥饿,于是步出房门准备下楼要些饭菜,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楼下有个清脆的女声正招呼着--
「伙计,来碗阳春面,多放点辣椒!」
这声音何其熟悉,沐菊吟惊喜万分,从楼梯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向下看,果然看到想象中的那个人,脱口就喊,「乘风!」
本已拿起筷子的苏乘风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抬头,随即她手中的筷子咱的掉在桌上。
「菊吟?!」苏乘风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从一楼平地一下子飞纵到二楼,让正在端菜的伙计差点吓掉下巴。
她紧紧搂住沐菊吟的肩膀,又笑又哭,「菊吟,妳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一晚妳突然失踪,害得我连以死谢罪的准备都做好了,妳怎么能和我开这种玩笑?」
沐菊吟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一言难尽,这里不方便说话,到我房里来。」
两人携手走进沐菊吟的客房,苏乘风上下打量着她,惊奇道:「菊吟,妳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身打扮?」
「说来话长。」她长叹一口气,将自己被孙婆子绑架到此的经过简短说了一遍。
苏乘风听得目瞪口呆,大叫着,「天啊!那个丧心病狂的孙婆子,在南黎可是非常有名,被她拐卖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没想到她竟把主意打到妳身上?」她红着眼眶,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要是妳真的被她卖掉,我也不想活了,这都是我害的。」
沐菊吟笑着为她擦泪,安慰她,「妳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妳常说有句话叫吉人自有天相,可能我也是『吉人』吧?所以老天也不忍见我受太多的苦。」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苏乘风敏感的察觉到她话里有话。
她低垂眼眸,遮掩说:「没什么。对了,妳怎么会到这里?」
「我是追踪查访妳的下落来的。那晚妳突然失踪,我便悄悄入宫,宫里发现妳不见了也是一片混乱,我于是猜测妳会是被什么人胁迫带走,我问了黎都四门的守城官兵,只有东门说当晚有辆可疑的马车半夜要出城,车上有个老婆子说女儿得了疾病,便放她们走了,所以我顺着这条线索沿路追了过来,希望能侥幸追到妳,万幸老天有眼,让妳逃出魔掌,也让我们在此相会。」
沐菊吟看她一身的风尘仆仆,非常感动,一生中能有一个这样的朋友,纵使有再多的不快也可以暂时放下。
苏乘风兴奋的说:「好啦,既然找到妳了,咱们赶快回去吧,宫里都乱得不象样了,是我拐妳出来的,总要完璧归赵啊。」
她摇摇头,「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什么?」苏乘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妳不想回去?为什么?妳不怕国主和南后着急啊?他们为了找妳几乎快把皇宫上下的地皮都掀翻了。」她一向最是孝顺懂事,要是知道公公婆婆如此为她担心,怎么可能还在宫外逗留?
没想到她一言不发,神情也异常肃穆。
「出了什么事了吗?」苏乘风敏感的察觉到她的反常行为后面必有重大隐情。
沐菊吟不想对好友隐瞒,轻声说:「他在这里。」
「他?谁啊?」她满脑子的困惑,还要追问时只听外面楼梯响动,有人走到她们的门前。
店小二拍着门问:「姑娘,有位军爷要找您说话。」这话显然是对住在这里的沐菊吟说的。
但沐菊吟还没应声,苏乘风就先大声问道:「军爷?哪儿来的军爷?说什么话?」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前,双手突然将门拉开,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一双杏眼瞪得又圆又大,叫道:「小杜子!怎么是你?!」
沐菊吟转身看过去,也吃了一惊,她一没想到门外来的人居然是杜名鹤,二没想到苏乘风竟然也认识他。
杜名鹤原本是为沐菊吟而来,见到苏乘风也大为吃惊,「乘风,妳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我的朋友。你呢?你不是陪着镇国侯戍守边关?怎么会跑到这里?」苏乘风诡谲的笑着,「莫非是你受不了边关的风沙之苦,当逃兵了?」
「妳少胡说,侯爷刚刚随同大军撤守到本县,我自然也一起撤了下来。」他笑骂着,「妳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顽劣任性。」
她撇撇嘴,「你才刚见我就乱下判断,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我顽劣任性?」
「妳满脸都写着这四个字,赖也赖不掉。」说完,他这才想起正事,先放过她,对沐菊吟行礼说:「这位姑娘,刚才妳走得匆忙,未曾说出妳的姓名,侯爷刚才问起,我无法回答,所以特意查访本城客栈想当面问清楚,好在妳还留在城里。不知道可否……」
苏乘风叫道:「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就是……」
「我说过我只是侯爷一位故友的女儿,他只怕已经记不得我了,不说也罢。」她的打断让苏乘风立刻明白了什么,她回头看了好友一眼,看到她满面的沉静和眼中淡淡的哀伤,此时不便追问详情,只有卖力的帮好友圆谎。
「是啊,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罢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还急忙追到这里来。」
明明苏乘风的话前后矛盾、漏洞百出,明显有问题,但杜名鹤并不急于追究,他一再试探下已经确定沐菊吟身分特殊,却又故意隐藏身分,来历绝非寻常,若是问得多只怕会把她问跑,不如先稳住。
于是他转而对苏乘风说:「妳来得正好,侯爷前几天救下一个女人,那女人似乎身上有病,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晕倒,满城大夫都束手无策也查不出病因,既然妳来了,就和我去看看吧。」
「一个女人?」她瞇起了眼睛,暗中偷看了下沐菊吟的反应,过于平静的面容更让她起疑,那几句「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诗句闪电般刷刷刷的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