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真炎挥挥手,将侍卫招了过来,一脸笑咪咪的。“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哦,不要对我的老子的懒怠有太大的期望。”
“什,什么?真炎殿下……你,说什么?”侍卫干笑着,冷汗在内衣中分泌。
“你觉得我那个懒鬼父亲有可能让我知道这种事,然后看着我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程度,再自己出面收尾吗?”真炎爽朗地拍了拍侍卫的肩。“不可能对不对。所以……你不用再流冷汗了,我会放你一马,不追究你背后的人了——作为你告诉我这件事的谢礼啊。”
侍卫浑身打颤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下一秒,他再也无法说任何话了。在真炎之火下,他的五脏六腑已尽化了黑炭了。
真炎拍拍手,“尸体就留给你们了。别忘了传达我的话哦。”话落,身形已消失不见。
御书房外,黑暗之处隐藏的,原是为接应而准备,此刻却完全失去勇气的数人窃窃细语着,不知该不该出面收拾自己同伴的尸体。他们尚是初次见识到不同于宫廷中轻浮爽快那面,在战场上之所以被称之为恶鬼的,东天两大将领之一——血刹.真炎。
要操纵这样的人,自己的主子是不是足够的能力?
一切,都要在冥界展开了……
第八回 旌蔽日兮
“嗨,我们来了。”大剌剌的声音凭空出现时,梵正坐在地上拔草。
“你在干什么?”烨轻声问着,话语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梵摸了摸手上叶片的形状,随手抛开,叹了口气。“报仇啊。”
“嗯?”可以想像烨是在眨着眼睛,水汪汪的明亮大眼。
梵又拔了一片,确认不一样之后,细细地撕成碎片,再揉成一团,草汁滤在手指上,有点粘腻……抛开残骸,将手指凑近唇边一舔,草腥味中杂着铁锈之味,竟有些咸咸的血气。“我无聊成不成,不要再问了!”
大概是看出梵的心情真的不好,两小儿都噤声不敢多口,就怕被再扁一顿。眼睁睁地看着梵又拔了数株离魂草与回魂草,是回魂草就扔开,离魂草就揉碎。
过了一会儿,梵又开始揉碎回魂草,将离魂草扔开。
“嗯……那个,你不想知道极地死神的事吗?”浚小心翼翼地问着。
“极地死神?嗯……”梵懒洋洋地叹了口气,有气没力地说着,就好像那次痛扁两人前那种阴恻恻的回音。“你想说就说啊。我有捂住你的嘴吗?!”
烨吞口吞口水,伸手狠狠拧了浚一下,脚步轻轻挪动……
“不许走……”细细软软的一声钉住了四只脚。
“……”
“坐下来……”
两人乖乖坐下。
“开始说吧。”
“说什么?”浚心惊胆颤地开口。
梵柔和地微笑着,苍红的唇角形成美好的弧度,谦恭有礼,端庄尔雅得足以吓跑所有认识他的人。“极地死神啊。”
“呃?!”对于他的反复无常,浚古怪地发了声惊叹。
“极地死神啊……”烨咳了声,先开口,优等生第一次背不出书,不太流畅地说着。“你该知道极地绝域吧……就是那个……在始天范围之外,因为都是不能住人,所以早被宣布放弃的地域。”
“能在那种地方生存下来的,就是极地死神。”浚接下来说。
“哦?”随意应了一声,梵又开始拔草了。
“也是始天最大的敌人。”
修长的手在草尖上停住了,一直是漫不经心的神情第一次出现趣味的专注。“始天最大的敌人?”
“正是!”听浚突然得意的声音,不难想像能见得到其人的话,一定是鼻子翘到额头了。“始天,或者说所有生命之体的最大敌人。”
烨在旁补充解释。“始天范围之内的人死后,魂魄都会归结到冥界,再由冥界宣判后各归其途转生于世,而始天各族的贵族更可以经由旁人收回魂魄,再以强大的法力令其复活。但若是死在极地死神手上……那就是形神俱灭,整个存在都将被抹煞,再也不可能转生或复活!”
形神俱灭……吗?梵若有所思地咬着下唇,心中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却无法明确捕捉到。只觉得有什么是不该忽略的,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
“而且,他们都是邪恶的,是不容于始天的。”浚稚气地说着,用肯定的语气。
梵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关于极地死神的研究就告一个段落。梵没想到两小儿说的大堆事最早让他派上用场的就是这段。
如果他能知道日后之事,或许他会多问一些,至少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多些应变之法。但在此时此刻,他对冥界的兴趣大于这个与他无关的人物。
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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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甚为难得的,两小儿没有来吵闹,梵只当能得浮生半日清闲,就听到宫外一片喧闹之声……梵觉得自己的运气自从遇到天孙之后简直是每况愈下了。不过宫外那混乱是来到冥界之后不曾经历过的,在御的压制下,除了冥皇澜之外,少有人能将这离宫弄得大乱,因此,听得训练有素,总拿鼻音与人说话的侍从们低声下气,却又不敢相阻的哀求之声,梵心下一动,想到一人。
“……找死!再吵我将你们送到炼狱去看门,烦不烦啊你们!”粗暴的声音像打雷般响起,随后四野寂静,所有的喧闹声都消失,真的再没一人敢开口了。显然说话这人是说到做到,不会随意出口威胁之辈。
懒懒地盘膝坐着,没甚大意绪,感到有人接近自己,用打量着菜板上猪肉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目光无情而暴烈。
这个人,算来整个冥界,也就只有御口中的翼了。
元帅翼,烨与浚也曾提过此人,与冥皇一同成长,受教,深得信任,而其之性烈如火,悍然无惧,便是未出事前的澜亦是为之无奈,常得让步。与澜一朝一野,搭配得当,震压混战千年的冥界,换来难得平安之期。是个公事让人无从挑剔,私事让人不敢挑剔,掌握了冥界三分之一兵权的绝顶人物。
不过,此时梵在翼身上却是完全无法感受到众人口中所说的那种任侠豪气,爆烈情性,他闯进来之后,便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着苛刻的目光打量着梵,也不知是在等着梵先开口还是觉得梵不值得他开口,那种古古怪怪的目光,含义之深重,虽是一时无法体会,却让人无法忽略那最重要的入骨寒意。这寒意,是梵所熟悉的,应称之为杀气的氛围。
四周安安静静的,两小儿没来,澜与御正在上朝,侍从们也在翼的权威之下,远远避开。离宫草地上,除了他们两人外,再无一人,梵不由想着若自己在此时此地被杀,御是否会将所有知道他存在的人都除去,掩埋事实?又或是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翼身上,借机除去翼的势力?不论是哪种,算来御都可是坐收渔利之人。自己莫要是成了他借刀杀人的刀了。
御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吧----梵心下一阵怅然,却难说是为什么。
翼不开口,梵也不愿开口,随着两人的沉默,空气更见凝窒,一直缓缓绵绵如拂杨柳的风也都停止了。听不到半丝活动的声音,感受不到生命的存在,似是万物生机尽失,连生命的声音也都无法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