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点突兀,但也不算牛头不对马嘴,众臣见王都走了,只得一一离去。临走前见翼依然嗔目瞪着御,青瞳亮得几乎要泛出红光来,不由皆是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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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哥哥,我今天表现得好吗?好吗?好吗?”完全没了帝王的威仪,澜缠在御的身边团团转,又叫又跳,开心不已。
“陛下——”三朝元老的长胡子老公公惨不忍睹,忍无可忍地吼着,一把将满屋子乱跳的澜压到椅子上。“坐好,不然关你禁闭!”
澜左右扭动着身子,却挣不开,再扭了几下,眼一眨,泪水就哗啦啦啦地流了下来。“哇~~~~~~~~~~~~~~~~~~~~哇~~~~~~~~~~~~~~~~~~”
屋内立时手忙脚乱起了。众人纷纷安慰,耍宝,献宠,无奈澜却是哭得一地声比一声大,声歇力嘶地努力干嚎不休。
“天啊,曾经是西天最残,西天最残的冥皇陛下,居然变成这副模样……天啊~~~~~~~~~~~”长老呜咽出声,捶胸顿足,老泪也忍不住淌了下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梵无力地听着身边那‘嚎哭二重奏’,不用看也能想像这场面的混乱了。同情在场诸人之不幸的同时,庆幸自己是个外人加病人,不用卷入这纠缠不清的局面。
在场另二人俱是朝之重臣,平日里一呼百诺,几人敢违?如今面对这两个‘返老还童’的‘小孩’,却只有瞠目结舌的份,实是毫无办法可言。将目光移向御,御却抱臂立在角落,冷冷地看着,无意上前帮忙。
“御!”不悦占了大半比例的声音。
御淡淡扫了诸人一眼,一挥手,暴雨天降,淋得那两位正哭得兴起的‘孩子’愕然不已,一口真气吊在喉间,不知该放还是该收。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倒让大家有些不惯。
澜一呆之后,张开嘴,正欲再次嚎哭,御已走到他身边,低低柔柔地温言细语。“你再哭,我把你扔到拨舌地狱去。”
梵听得咕嘟咕嘟几声,接着倒是真的安静下来了,不但哭着的两人没了声音,连没哭的两人也被御过激的手段吓着了。
一个是王上,一个是长老啊……相国与上将军都在内心呻吟着。居然敢用这么……这么……有效的方法,也不亏是王上认定的人。
梵伸手在桌上一探,取起茶盏,轻呷一口,虽与以往品尝滋味不一,但也是极品好茶,不由满意一笑。“诸位来此,只是表演闹剧一场吗?”
“不不不,倒让夜梵殿下见笑了。”相国滑溜地说着,“不过看来王上与长老情绪过于激动,不适合长谈,下官还是带他们先离开一步,请御侍卫告诉夜梵殿下冥界的决定吧。”
上将军也连声应是,不待梵拒绝,就一人拉一个,先走了。
“哼——”御自齿间发声冷嗤,甚为不悦。
“人都被你弄走了,有话何妨直说。”梵笑意若针,绵绵密密地刺上。
御微讶地看着梵,虽知那双黑眸中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会有所怀疑。
梵半天听不到他的反应,又是一笑。“那般明白如何控制澜的你,又怎么会让他大吵大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在人都走了,你也该说了吧。你们决定了什么。”
御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然带刺。虽然看不见,但光是感觉也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至少梵就有着如此感受。
“大臣们希望能用云照影与寒惊鸿的魂魄来换取你的承诺,不将王上之事说出。”
“那你呢?”
御沉默下来,“请你马上离开。”
“马上?”
“是的,紫晶找到之后我会亲自送到你所在之处——别打岔,我知道你不在东天。你再留在冥界,百害而无一利。”
“百害而无一利?你这是对谁说的呢?”梵似笑非笑地玩弄着茶盏,心念转动。
“对你,也对我,还有对冥界的诸人。”御冷漠地说着。“现在,告诉我答案。”
“我同意与否,你都不会告诉我原因是吧。”梵‘叭’地一声,放下茶盖。听不到御的回答,浅然一笑。“所以,我拒绝!”
一室寂然,再无声响。梵听得御缓步走近的声音,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紧张不已。
御,是很强的,从不曾见过的强,连阴魂都不敢靠近,独排于其外的强。梵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得了,但更不愿就此退缩。
因为,御带给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很特别,特别到让他忍不住想要得出其中之秘——不论是否是会伤害到自己的秘密。
心下苦笑。梵不知道自己为何也会变得这么执着起了……
轻柔地触觉,似是拂动颊畔的鬓角。梵身子一僵,却听到御冷淡地吐出几个字。“你会后悔的……一定……”
现在就已经后悔了呢。但,就算会后悔,决定了的事还是不可以更改!
第七回 幽冥之变
永恒的黑暗是怎么样的色彩呢?
绝对的存在又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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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总是很乱很乱,吹得四野里一片哀嚎,说是天地同悲,可是也只有自己一人听到,凌乱的石头,干褪的血迹,总是一边落下,另一边又升起的双恒星,永远光明的地方……
又一只不知死活的飞兽闯入了禁绝之地。它有着六刺的耳,紫红的长舌流着浓涎,鳞片覆盖的短翅,肥重的躯体……尖锐的爪子划过石头,丑陋又恶心。
可是,它也是这里唯一的生命。
青年有若塑像般僵凝的身子动了一下,冷冷地看着飞兽,飞兽隐晦暗碧的瞳孔也盯着他——带着恋血的戾气。
青年伸出缠满锁链的手,不知是想抚摸他,还是想攻击他。飞兽鳞翼张起,片片倒竖,发出尖锐的呜鸣之声,待势欲发。
淡到有几分呆然地看着火焰袭体,青年双手如和风般轻柔地一动,虚拂而过。
缓缓闭上眼,他再次坐下,身畔,方才还在张牙舞爪的飞兽血销肉融,现出森森白骨,成了装饰于周围的又一骨架。
“好厉害……”清脆的笑声有着孩童的稚气,他自光明中走来,美丽地如同月下流水,清泌人心。
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在思索。
“真的很厉害啊……”感叹着,少年无视于身畔延绵至天际的累累骨架,一屁股坐在方才还是活生生的骨架之上,拍了拍那飞兽的头骨,叮铛作响。“我可被你追惨了,活该哦!”
青年看着他,伸出了手……
少年看着他,也伸出手,握住了青年的手。
“很冰呢。”
青年如受惊般,抽回了手,瞪着少年。少年却再次伸出手,似是不知道那是一双方才才让生命消失的手,再次握住。
“还是很冰,可是握久了,也会变热的。”浅浅笑了起来,摸了摸头上的双角,摇摇头,长发乱甩,天真得令青年觉得自己的心轻轻动荡起了。“我想要获得天下!”
青年不解地看着少年,以及被少年握住的手,有些呆呆的。
“你的能力,一定能帮上我的。”立起身,带着傲视天地的锐气,少年冷静地逼视着他。“在这里关了这么久,你不想出去吗?”
“出去?”青年喃喃地重复着,看着手上的锁链,不知何时,已悄然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