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顺地攀住他的颈项,以全心的欢然回应着他。
这才是唯一重要的,她满足地想着,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安详。她不要去想明天,不要去想未来,只有这一刻,她在他身边,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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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常盛的安排下,成一正住进了台大医院做了彻底的健康检查,因为他的脚伤久治不愈并已经开始溃烂,臭得令人退避三舍。
对成徐蓉芳来说,接纳丈夫回家似乎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在成一正接受一连串的治疗和住院期间,她不但天天到医院照顾丈夫,更细心的为他炖煮许多补品和中药汤方,令他在感动之余,还有更多的羞惭和愧疚。
「我不值得妳这样做,蓉芳。」病房里,他握着妻子的手,用虚弱的声音说着,「妳应该别管我,把我扫地出门自生自灭才是……」
「先别说这些,好好休养身体要紧。」她舀了一碗汤喂他喝下,才扶着他躺回枕上。
他想说些什么,终究是吞了回去。「成刚和成筠呢?还有成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年也该二十一岁了。」
「成睿目前在美国念书。至于成刚则是工作忙,成筠也有她的事要办,恐怕这几天没办法来医院看你。」
虽然妻子说的轻描淡写,但他很清楚真正的原因。他虽然感到失望,但也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
躺在病床上,他开始絮絮地说出这十七年来的行踪,包括他当年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才会懦弱的抛家弃子一走了之。他强调他是因为不想拖累妻儿,以为那些债主在找不到他的情况下就会作罢,没想到却反而害得妻儿四处流浪。
说到这儿,成一正停了下来,表情有着深深的愧意。「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可是当时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妳能原谅我吗,蓉芳?」
「事情都过去了,谈什么原不原谅呢?」成徐蓉芳的笑容很淡。「当年离开之后你去了哪里?你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当时我先到中部山区躲了一阵子,找了个废弃的工寮栖身,每天靠吃野菜和水果裹腹。我当时想着或许死在那里也好,反正像我这样的废人就算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他苦笑道,继续述说着他的经历。
在外头流浪了几个月之后,他知道再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决定回去面对现实,谁料到他回去时,才知道妻儿早已被迫搬离原来的住处。他在附近找了几天一无所获,也不敢问熟识的人,害怕被债主发现他的行踪。
这十几年来他靠着乞讨和打零工为生,一面打听妻儿的去向,却一直徒劳无功,直到前几个月他在路边的杂志摊看见成刚的照片,才知道他早已经是个成就非凡的企业家,不再是当年那个逞凶斗狠、学他用拳头解决事情的孩子。
「你是因为知道成刚成功了,才想再回来投靠他吗?」一直不语的陈常盛犀利地问他。
「当然不是。」成一正有些激动地否认。「我知道自己当年做了什么,根本不敢妄想他们会原谅我。我回来是因为我想看看我的儿女和妻子,只要知道他们现在过的一切安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最好是这样。你对他们没有尽过一天养育的责任,也怨不得他们不肯来看你。」陈常盛的话虽毫不留情,却也是事实。
「我知道。」成一正勉强挤出微笑。「谢谢你,陈董事长。这两天蓉芳和我说了很多,如果不是你这些年来的照顾,恐怕成刚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他的成功靠的是一分的天分,再加上九十九分的努力得来的,如果他不图长进,那谁也帮不了他。」陈常盛颇有深意地道,然后起身。「你就安心的待在这儿养病,医药费的事你不用担心。」
「谢谢你,陈董事长。」
直到陈常盛离开病房,成徐蓉芳才起身拉开窗帘,让病房里透进灿烂的阳光。
「成刚这两天有跟妳说了什么吗?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成一正小心翼翼地问道,想起那天在办公室里重逢的那一幕,他冷漠的态度仍然令他心有余悸。
虽说成刚对他的恨意早在意料之中,但他却没想到那个从小沉默内敛、叛逆倔强的儿子转变居然如此之大,他甚至不用开口,只要用那对锐利的眸子瞪他一眼,就足以吓得他连气都不敢喘。
「再给他一点时间吧。」她只能这么劝他。
他没有搭腔,表情却有着深深的自责。
「我不该回来的,是吗?经过这么多年,我根本不该再回来打扰你们平静的生活。」他喃喃地道,脸上涕泗纵横。「老天爷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还要让我留着这条烂命来拖累你们?我该死,我真是该死……」
她没有出声安慰,只是看着那张像孩子般哭泣的脸庞。曾经,这个男人是她的天,是她信任仰赖的一切,然而自从当年他抛家弃子之后,丈夫这个名词对她而言就只是两个字,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看着这个曾经粗勇壮硕的彪形大汉,如今却身形瘦弱、一身病痛,才五十多岁的人却已经白发苍苍,她没有太大的悲喜情绪,只觉得怜悯和感慨。
直到成一正倦极睡去之后,成徐蓉芳才走出病房,瞧见陈常盛正在病房外和主治医生交谈着。
她快步走了过去。「我丈夫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吗,医生?结果如何?」她急急地问。
「不太乐观。」陈常盛回答。「他有严重的高血压和糖尿病,因为长年酗酒,肝脏也出现肿瘤,恐怕……」
她摇晃了一下。即使她早有心理准备,这个消息仍然令她一时无法接受。
「是肝癌?」她低问。
医生和陈常盛没有回答,但他们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成刚仍然不打算来看他父亲吗?」医生离去之后,陈常盛问她。
「嗯。他的态度很坚决,说什么都不肯来。」成徐蓉芳苦笑地摇头。「成筠和成睿对父亲的恨意或许没那么深,但成刚当时已经十五岁,大的足以明白这个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有多可恶和不负责任,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也是理所当然。」
空间一下子静默了下来,没有人出声说话。
「也罢,成刚需要的是时间,咱们逼他也没用。」半晌之后,陈常盛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看来只有请依蓝多劝劝他,或许能将他心里这个纠缠多年的结解开,否则堆积在他心中深根蒂固的愤恨,恐怕任谁也化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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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徐蓉芳像接纳回头浪子般地重新接受了她的丈夫,但是成刚并不。他绝口不提成一正,凌依蓝也小心地不在他面前提到这个名字,但他们都很清楚他已经重新回到了他们的生活之中,谁都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一个晴朗的午后,凌依蓝到医院探视了成一正。看着这个影响成刚至深的男人,如今却只是个躺在病床上、瘦弱苍白的老人,她只觉得满心不舍。
由成徐蓉芳口中,她得知成刚仍不曾到医院探视父亲,成筠的态度虽然没有那么强硬,但也能理解哥哥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