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别骗我。最多十五天,你一定要令桃花盛开……”
两人贴近得连鼻尖都互相抵着,看出他用狂妄来掩饰的幽暗,一股莫名的冲动,令敖广伸出手,第一次回抱他。
敖广的体温炙热无比,皇甫清狂只觉时间浑身都暖了起来,将头埋入他的胸口内,喃喃细语,“很暖……”
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到人体的温暖?久得他差点儿以为一切本来就是冰冷孤独的。
高热的体温带来极大的舒适,舒适得皇甫清狂将头理得更深,连眉目都弯起来了。
看着怀中人在一瞬间泛满孩童天真的脸孔,敖广轻轻地起眼睛,低声说。
“不会骗你。”
皇甫清狂不知道,他已经得到天地间最有份量的承诺。
第三章
日上三竿,小右推开房门,掀起绣着彩凤的三重丝绒床帏,轻声细气地叫,“少爷,起床了。”
床帏一掀,寒气就钻进床上,光着臂膀的皇甫清狂打着冷颤,半梦半醒地叫两声。
“冷,冷。”
缩一缩脖子,又向身下的热源处蹭去。
身下是既结实又炙热的肉垫子,皇甫清狂满足地嘤咛着,眸子闭得更紧了。
小右无奈地搔搔头,正要再叫,大眼恰巧对上一双精光炯炯的眼眸。
小右颤抖着声音叫,“敖公子……早!”
这个称呼还是皇甫清狂特别吩咐的,说他们怎么也是名门之后,总是‘你!你!你!’地叫太没体统了。
他吩咐的时候,自然将府中谁才是最没有礼统的人这点,忘得一干二净了。
敖广自然不会应他,目光驻留在皇甫清狂的侧面上,以指腹来回轻摸。
不断地偷睨向他,小右心忖:难怪小左整天念着他不是正常人,这几天早上来叫醒少爷时,敖广虽然被少爷枕着压在床上,却总是一副整齐清醒的样子。
看他的眼神、表情,哪里像是刚睡醒的?倒像是根本不用睡似的!
用力地晃着头,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小右再次叫着皇甫清狂。
“少爷,起来用早饭了,少爷……少爷。”
贪睡的皇甫清狂早将手掩上耳朵,也将头埋得更深了,他的努力自然是徒劳无功,小右想了想,宽大着胆子对敖广说,“敖公子,麻烦你叫少爷起床吧……睡得太多对身体不好,而且不吃早饭也伤胃。”
敖广早就被他吵得不耐烦了,闻言,脸无表情地举起手,正要将他无声无色地打发出去,听到最后两句说话,又微微一顿。
脆弱的人类!敖广微感厌烦地在心中忖道。
举起的手,在半空中俐落地转了一个弧度,指向剔彩圆桌,接着,勾一勾指头。
小右呆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忙不迭将桌上的食盘捧过来,放在床边的八角弓腿木几上。
“出去。”敖广向门口一指。
“那……就麻烦敖公子了。”小右只得心怀忐忑地转身。
待房门被关上后,敖广伸手,拍打皇甫清狂的脸颊。
“讨厌……唔……王八蛋……”皇甫清狂像赶苍蝇似地举起手左右推挡,头亦摇晃着,就是不肯睁开眼皮。
“起来!”敖广的声音还是冷冷的,只是手上的动作却并不粗暴,在皇甫清狂脸上持续轻拍着,又拿起小右挂在床边的湿方巾,抹上他的脸蛋。
皇甫清狂终于屈服于他的坚持下,霍地睁开一双漂亮的凤眼,恨恨地瞪着他。
敖广捧起盛着白粥的青花瓷碗,递到他面前。
“你喂我!”仰起下巴,皇甫清狂脸上挂着足以教人咬牙切齿的张狂。
脸上毫不色变,敖广伸手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托在膝上,当真拿起汤匙,舀起白粥,一匙一匙地喂他。
皇甫清狂亦断断想不到敖广当真会喂他,看着递到嘴巴前的汤匙,微怔,接着,笑了起来,张开唇瓣,就这样倚着敖广,让他喂。
粥依然冒着热气,在喂他前,敖广都会先放到唇边吹凉。
密睫凝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温柔的动作,皇甫清狂心里甜甜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脸虽冷,身心却都是热的,莫名其妙地被人抓住做些乱七八糟的事,还对他这么好。
他出身大富之家,自幼被宠爱照顾,做事只凭心性而为,从不会思前想后,此时却不得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有些不安,想到这里,皇甫清狂咬一咬唇说,“你真是个好人……”
蚊鸣似的声音令敖广片刻后才明白过来。
好人?多么奇妙的认知。
看着皇甫清狂闪烁不安的眼睛,敖广冰也似的冷脸上竟泛起一抹笑意,如嘲似讽。
若非自己莫名其妙地对他生出了兴趣,皇甫清狂怕已经死了不下百次,只是这些话自然不必说出来。
“吃吧!别说话。”
声调虽冷却难掩关切,皇甫清狂甜甜笑着,乖乖地将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接着,又从敖广手上接过一个素菜包子。
一口咬着,就此钻进被窝里来回滚动。
敖广挑起眉头,说,“起来。”
皇甫清狂不应,好看的脸上挂着即使天掉下来,他也不愿起床的懒表情。滚了几下后,还将头搁上敖广膝上,叹口气道,“这样真好……”
飞扬的眉头柔柔地挂在一双乌亮的凤眼上,而凤眼又定定地看着窗外依然光秃秃的桃树,眼神是惋叹,是幽暗。
不知焦地,敖广再没有继续阻止他的举动,只冷冷地看着。
自从那天在凉亭不自觉地回抱他一下后,皇甫清狂每天都钻进他的被窝来,不是为了求欢,只是单纯的睡觉,抱着他,用他的半边身子当枕头。
敖广没有拒绝,对龙族炽烈如阳的身体来说,低温的人类抱起来感觉的确很舒服。
而且,这几天在夜里睁着眼看着在睡梦中死死抱着他不放的皇甫清狂,敖广都会想起两个形容词‘孤独’、‘寂寞’。
这些与他千万年的生命并存的东西,亦存在于皇甫清狂身上。
敖广好奇。
人类的生命在他眼里就是花,无论起眼、或者不起眼的花都是一样--花开、花落,短短一瞬。
人的生命如此短促,根本不应该感到孤独、寂寞。
换一个明白点的说法,地上的蚂蚁为了饱足而劳碌一生,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智能去感受其它。
敖广好奇,令皇甫清狂孤独、寂寞的理由,但是,他没有问,亦不会问。
敖广是龙王,他的力量足以睥睨众生,无论皇甫清狂隐藏着的悲伤是什么,在他眼中都只会是庸人自扰,不足挂齿。
但是,每当凝视着那两弯在睡梦中蹙着的眉头,又或者清醒时枕在他怀中悲伤地看着外面桃林的乌亮眼珠子,敖广的心头都会有一种感觉--无法描述的感觉。
所以,他从没有推开皇甫清狂贴上来的身躯,没有阻止他放肆的举动,更没有追问他所有歪行的理由。
皇甫清狂又睡着了,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轻轻抖动,鼻尖发出规律的呼吸声。一阵冷风吹入室内,顽皮地带起几绺发丝。
冷风令皇甫清狂的眉心微蹙,在理智运行之前,敖广的指尖已经不由自主地摸上他微源的脸颊。
养尊处优的生活令皇甫清狂的肌肤光滑得堪比上好丝绸,虽然是男子,但是那勾起的凤眼眼角与丰润玲珑的厚嘴却显得魅惑。
敖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睡脸,仿佛是看得痴了。
直至风再次吹入,皇甫清狂的身子微微一抖,他才回过神来。
右手一挥,从指尖撒下金黄的法咒令皇甫清狂睡得更甜甜,将他的头轻轻地放到瓷枕上,拉好被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