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响起的,是每晚睡前回荡在耳边的低吟。
「乖孩子,好乖喔,很快就不痛了,娘会很快刺完,不会痛的,乖乖……」
意识迷离间,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有断断续续的诱哄声与刻骨铭心的剧痛,伤口像被撒上一撮又一撮盐巴似的灼痛。
「孩子,你好乖喔……要怪的话,就怪娘将你生下,让你注定要受折磨;但是现在不用怕了,破了相就不用怕了……乖乖,你一定要记得,千万别听……什么都别听,尤其是……」
关于记忆,至此结束,当他再次醒来,天地间一片苍翠,众人各自拥着侥幸存活的亲人欢呼赞诵,但他身边却什么也没有。
只有他一个人怔怔的守住屋子,直到那男人出现……
「后黥。」威严的嗓音响起,「你在这儿做什么?」
彷如自最深、最寒的地狱中被一把拉起,满身大汗已说明刚才所受的煎熬有多么令他害怕。
强压下心头不停窜升的恐惧,后黥连忙收起心神,俯首恭谨的向来人行礼。
「禀颛顼帝,没什么。」
不过,他欲抹去的心思易被看透。
「刚才帝昊又来向你索讨被你爹夺去的九条命?」
唇瓣刷地毫无血色,彷若鬼抓妖划的左半脸也像被火灼般的烧烫起来,后黥抖着手遮住脸,启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想忆起这些事,却总是时时刻刻被提醒……
「虽说父罪子担,后黥,你能做的就只有试图弥补,别太苛责自己。」
但……在所有人都逼迫他的情况下,要他如何能不怪罪自己、责求自己、审判自己?
可是能出口的,却只有一句毫无意义、于事无补的话——
「臣……明白。」
第二章
深幽的朱宫因终年不歇的光明而灿亮无比,这里是朝暾起升,朱曦所在。
扶桑古树已在此屹立千年,为飞回的金乌张开双臂,只是应该茂盛的枝叶,却只有一根枝哑向外延伸,树身明显可见斧铁砍过痕迹。
往明曦宫殿深处走去,床前布幔微微掩去些许光亮,却怎样也掩不住里头的呻吟。
「唔……呜!」
到口的吟哦因对方猛烈的侵入而化成一声哀鸣,更震落已不知是第几度众积在眼眶里的泪水。
男人的硕大狠狠入已淌出的柔软,抽出之后再狠狠一顶——全身就像被掐住咽喉般难受,想要求救、求饶,声音却哽住,只能发出单音。
「呃……啊啊……」
「哼!」在上头的男人阴惊地眯起双眸,「很爽吧?瞧你都说不出话了。」
听见男人这么说,他慌乱的摇头想要反驳,却已然来不及,一声悲鸣自喉间窜出,已浮现青筋的双手用力扯住被褥,全身的肌肉因强行进入的手指而疼痛紧绷。
不!饶了他吧!他知道自己带有怎样也洗不清的罪,为何不让他痛痛快快的了断,灰飞烟灭?
他已卑微的臣服,却始终未自罪恶深渊解脱。
不灭的生命永远的罪孽……有谁来帮他结束一切?
「你哭泣啊!你求饶啊!也许待我心情一好,会赏你一点甜头尝尝,怎样?」
泪水沿着脸庞落下,滴入唇间紧咬着的被褥。
肉体诉说着想求饶,却怎样也无法开口,或许是属于后氏的尊严仍在,让他宁死也不想求饶。
他脸上的神情令压在上头的帝昊眸一敛,但是一对上那双神似后羿的黑眸,他的眼神又倏地一冷。
帝昊不留情地扯住后黥光滑如缎的黑发,硬要他屈服。
「叫!我要你叫出声音来!」挤入紧窄穴口的手指又更往内探,再残忍的伸入第二根……
「唔……」后黥痛得险些昏厥,他惊恐的抓住被子,低头想掩去示弱般的哭声,突地头皮一痛。
「贱人!要我拿别的东西来惩治你吗?」
听见如刀般骇人的威胁,后黥浑身一颤,想起先前令他几欲昏厥并生不如生的教训。
「不要……不要!」发白的唇瓣因悲惨记忆而恐惧的颤抖,他呜咽了几声,终于如帝昊所愿的开口求饶:「饶了我,拜托你……拜托……」干脆杀了他吧!杀了他吧!
他如蝼蚁般卑贱的姿态令帝昊冷笑出声,他放开后黥,伸手抓住他低垂的下颚。
帝昊只是噙着冷笑,后黥虚弱的看着昂扬在自己眼前的欲望,困难的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紧咬的牙关放松,他启唇缓缓接近……
后黥的黑发因为晃动而散落,遮住了丑陋的左脸,右半边的脸一如往昔的俊秀,极度神似在月宫凄冷长住的母亲,一种绝世的艳、一种孤傲的美。
帝昊阴狠地盯着那张泪水满布的俊美脸庞,一股无明火暗暗升起,却又止不住一阵奇异的快感。
发泄过后,他又恼火的一把抓起后黥,将他用力往墙角一甩。
「贱人!你就是该这么下贱!」
后黥的武艺本应不低,但经过刚才的折腾,他完全无力抵抗帝昊的猛推,背脊硬生生的撞上石墙,发出一道闷声。
胸口一窒,再加上残留在口中的腥膻味道令他作呕,他委顿的坐在地上猛咳着一时间竟无法站起。
怒气梢歇,帝昊嫌恶的瞪着后黥的左半脸,「滚!」该死的贱人,滚得越远越好!
后黥听他这么说,伸手扶着墙试图起身,却怎样也不能如愿。
身后的伤尚在流血,背脊也隐隐作痛,最后他只能坐倒在地,痛苦的喘着气。
帝昊不耐的瞪了他一眼,拿起一旁的长袍穿上,转身准备离去。「别再让我看见你,听见了没?」
闻言,后黥只能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凄惨笑容。
就算自己再怎么躲,帝昊仍会如鬼魅般紧紧将他抓住,自己是避他唯恐不及,帝昊却总是有办法在下一刻出现。
他恨他!被恨意驱使的帝昊怎样也不肯放弃折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他,也不断提醒他对他无边无涯的恨与怨。
一切就像团乱丝,紧紧纠缠成一颗茧,谁是始作俑者?分不清了,就连起点也找不到,遑论终点。
过了好久,后黥总算艰难地倚墙站起,而帝昊早已不知去向。
「将军,还要再添热水吗?」
龙泉在帘外轻声问着,然而里头传出的声音却让他拢起眉头。
「嗯……嗯……」紧抓着木盆边缘,后黥难掩恶心又吐了一回。
每回让帝昊碰过之后,这种令作呕的感觉必会延续好几日。
珠帘发出清脆声音,龙泉提着热水走入,默不作声的将它倒入木桶内,又悄悄离开。
他不敢直视那僵硬的身躯,以如此凄惨可怜的姿态弓着……
自己当后黥的贴身侍从已有一百年,正因为处得太近,所以什么都一目了然。
他的难过、他的痛他的悲惨……就只有开怀的笑容从未看过。
龙泉静静守在门外,过了好久,呕吐声才止,而后是水流声,间或夹着微微的泣音。
那是紧锁喉间、不愿别人发现的痛,如利刃般不断切割着他,而凶手正于天界接受民间百姓的供奉。
这就是神吗?
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作践他人、操控他人,由不得对方反抗,更端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求被虐者臣服脚下?
他不是没想过要向颛顼帝举发,然而罪证不足,而且以将军孤傲的个性,更不愿将可耻的伤口摊在阳光下任人检视。
将军的痛苦就像碰不得、医不得的创伤,任由它慢慢溃烂却束手无策,更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剧痛侵蚀,而他……只能说着言不及义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