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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不是的,非非,不是,”他捧住我的脸,逼我正视他,“我不想控制你,我只想爱你,我受不了看你那么辛苦。”

  可我,我受得了,什么样的辛苦我都受得了。我受不了的,是没办法在死前,让他停止对我的爱,这个愿望的强烈程度,远远甚于希望自己不再爱他。

  我叫他离开,他咬牙不肯。我知道他怕什么,他怕自己一转身,我就无声无息地死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最后我们各让一步,他走,叫了钟未伦来。



  超级助理来到现场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到我公司去请假,果然不是一般的能干。

  我说:“只请半天就好。”

  他摇头。答非所问:“你知不知道尹绘有多恨你姐姐?”

  我知道。

  当年他把离婚书丢到姐姐面前时,全身都散发着复仇的快意,无论疯狂的女人如何撕打,如何哭闹,如何用刀尖在自己身上一道一道划,他都冷冷的看着,那个曾做过他妻子的女人越痛苦,他就越开心,开心到甚至没有注意到我全身发抖地站在门外,捂着绞痛的心口倒下。

  若我是他,遇到象姐姐对他所做的那些残忍的事,我会更恨。



  可惜我不是他,我不能对自己说,只要爱他就好,其他的,与我无关。

  钟未伦在我床边坐下,摸摸我的额头:“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所有的生活目的都是为了毁掉那个女人以及她周围的一切,可现在他居然说后悔离婚,你说原因是什么?”

  我不说,他是个傻瓜,既然恨,就彻底的恨好了,为什么,还偏偏不肯放弃爱的权利呢?

  “非非,”钟未伦温柔地看着我,“若是练昭仍是尹太太,你就不会拒绝由他来支付那笔医药费吧?”

  我抬起头,直直的迎视着他:“钟未伦,我现在还算能接受你,所以,请你不要学朱欢。”

  不喜欢这种似乎理解我所有痛苦的语调,不喜欢象这样被剥出来诱哄般的安慰,就如同那一夜,惊恐万状,心痛如绞,被她温柔地抱在膝上,轻轻地摇,轻轻地拍,一点一点,象吐血一样吐露出自己片片破碎的痴情狂爱,听着她的声音,一句一句回答着她的问题,好似攀着一块浮木,保留可以呼吸的希望。若非有那样温情的一夜,也不会在第二天看到报道时不可遏制地愤怒,若不是曾经全然的信任和感激,也不至于连尹绘都原谅了,却始终无法原谅朱欢。

  钟未伦不再说话,拿了牛奶给我喝,拍抚着我的胸口,满面忧虑之色。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是,却,力不从心。

  我吩咐钟未伦,只请半天假,可是下午,我仍然没有去上班。

  在藤蔓植物密密缠绕的院墙和生着红锈的大铁门前,有一段对普通人来说不算长的上坡路,每次走过来,无论步子迈得有多慢,心跳都会加速。

  开门的老警卫认得我,笑着点头打招呼。院子里有三三两两的人穿着病服散步,还有步履匆匆的护士们,一会儿穿过去一个,无一例外的,都是健壮的男护士。

  不久以前,我的母亲从这里启程去了虚无与未知之处,在那之后,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这个人正赤着双脚站在地毯上,衣服很干净,只是被扯破了好几个地方,头发整齐,披散着,十个指头,被剪得秃秃的,但仍是在脸上挖出一道道粗粗的红印。

  她和我之间,隔着双重铁栅栏。我紧依着栏杆,也没办法把手伸到她可以握到的地方。

  我一生的痛苦,是她带来的。

  我一生的挚爱,也是她带来的。

  练氏王朝盛极一时的时候,她就象个女王,看上了的,就算用抢,也要弄到手。财富、珠宝、权势、地位、男人……都是这样。

  她聪明一世,却不明白有些东西,是怎么也抢不到手的。比如婚姻,比如爱情。

  这一句话,是朱欢点评的。

  练昭的风云一时,连封闭于校园中的我,都略有耳闻。当年的她,黑白两道,纵横无敌,却爱上一个出身书香世家,与争斗血腥无缘的儒雅青年。

  我想,这对于年轻的尹绘而言,无异于横祸天劫。

  练昭的字典里没有拒绝这两个字,她可以雇杀手绑走一个无辜可爱的少年,来逼迫他的哥哥跟自己进教堂;她可以在得知少年被不慎杀死后,轻描淡写地责骂下属“太不小心”;她可以囚禁住那个悲痛欲绝的男人,不让他去看望饱受打击病危的父母;她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带着这个男人回家,以为只要曾经是猫就永远变不成老虎……

  象练昭那样双手沾血的活着,一个错误就足以毙命。

  从云端上跌落下来的滋味,就算是练昭也承受不住。我的姐姐,她给别人制造出那么多的痛苦,自己却连其中的万分之一也无法负担。在面对打击这一方面,她不仅比不上尹绘,连我,也比不上。

  第八章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徐医生匆匆赶来。

  “她还好吧?”我淡淡笑着。

  “身体很健康。”医生就是医生,总能找出好的方面来说。

  “为什么同样是疯,她看起来要比妈妈痛苦很多?”

  象是在形象地诠释我的问题,她突然猛扯自己的头发,身子弯成虾状,嘴里呵呵地叫着。

  “简单地说,再狂乱地思维也是建立在自己原有记忆的基础之上的。”徐医生叹着气,“你不用为她担心,她还可以活很多很多年。灵肉分离地说,她比大多数人都健壮。”

  我低下头,把一个存折放进徐医生手里。

  “这是干什么?”

  “就算她不能活很多很多年,她也可以比我活的久。如果我死了,尹绘就不会再管她了,到那时,就只能靠这笔钱来支撑她的费用,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吧。”

  徐医生眼睛陡然睁的大大的:“练非!你这是干什么?莫名其妙的,说这种话……”

  我笑了笑,推开他把存折塞回来的手:“密码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

  徐医生的手指有些发抖,把头转向一边,来掩饰自己潮湿的眼睛。

  心里猛然一疼。不过安排一下未来,一个不相干的人便如此难过,若我真死,那人会怎样?

  第二天去上班,因为无假缺勤,被林总狠狠训了一顿,若不是秘书金小姐好心提醒他我听训的这段时间也是要领薪水的,他必会长篇累犊地念叨下去。这老头难得捉住我的错处,一时兴奋,也是情有可原。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后,阿丰告诉我昨天公司又接了一个大CASE,若是我在,林总一定会交给我做,可惜人没来,就交给郑则了。

  正说呢,郑则兴冲冲地引导着几个人穿过前台,象是要去会议室。

  我坐下来,打开电脑,拿出手上的几个案卷。

  一个人走到我的桌旁,站定。

  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继续把注意力放回电脑上。

  “真是山不转水转啊,练家皇朝的末代皇子,如今竟沦落到给人家打工当苦力了。”那人凉凉地讥嘲道。

  “魏先生?魏先生,会议室在那边,我们还是尽快把方案的框架沟通一下吧。”郑则随后赶过来,四周的同事也被这边的状况吸引住了。

  “练少爷,这里付你多少薪水啊,不如到我那儿去吧,我加倍给你。”魏其平推了推金丝眼镜,恶意地道。

  我没有说话。他憎恨我是有原因的,当年姐姐与父母为挽回破败的家业,曾以魏氏投资为代价将我卖给他,结果什么便宜都没占着就被我差点打成脑震荡,想来这口气大少爷也咽不下去。只是因为我毫无线索的消失才让他有恨难抒,今天好运碰上,岂有放过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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