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皇帝同时直直地看着他。
“毒是我姐姐下的。因为你曾说过想要那个男孩死的话,所以她便替你动手,以此来讨好你。她很象我娘,为了得到所爱的人不择手段。当然她也错了,无论动机是什么,男人都不会喜欢一个会下毒的女人。这两年她完全被冷落,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保留她贵妃的名号,算是看我爹的面子吗?”闻烈面无表情地说。
“你好象什么都知道啊,”皇帝又坐了回去,“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用,闻妃到底也是为了朕才会这么做,而且朕也的确动过要他死的想法,把杀他的罪名加在朕头上没什么不对,朕也不在乎。朕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怎样让琛棣振作起来,为了一个男人失魂落魄的算什么!”
闻烈闭上了嘴。显然夏虫不可以语冰,跟这个没恋爱过的人无话可说。
“还有你那个师弟,也太不挑嘴了不是?琛棣做的东西他都肯吃,那个点心一看就知道难吃的要死,他不会偷偷拿去丢掉,再骗琛棣说已经吃过了啊。现在可好,死掉了,叫朕拿什么去赔?”
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今天算是开了眼界,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可以无理取闹到已臻化境的地步。(~~~啊啊~~在前文和番外里他虽然看起来毒了些狠了些,但性格上好象没这样变态啊~~~~)
闻二少爷好象习惯了,瞟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皇帝先是怒气冲冲地瞪他,瞪着瞪着目光渐渐变软,表情也变得柔和而又悲伤,喃喃道:“朕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那个男孩子,他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但你和琛棣都那样拼命地去维护他。朕身为万乘之尊,也未必能得到如此真心。有时想起来,当年何苦那样强硬,若是稍稍放一放手,今天琛棣还是朕贴心的二弟,也不至于形同陌路……如果人死能够复生,就放他二人远走江湖,偶尔回来看一看朕,也比现在这种情形强啊……”
这番话说到后来,语音已是微颤,眼角也隐隐透出水光,被他一偏头,遮掩过去。
闻烈仍是默然不语。
皇帝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嘴唇咬得惨白惨白的,幽幽道:“闻烈,你是朝中第一聪明能干的人,难道连你也没半点办法?”
这时的皇帝不再无理取闹,看起来神情黯凄,容色惨淡,想着他素日独自一人高高在上,身边没有一个平等知心的人,我不禁觉得他也真是寂寞可怜。
闻烈却依然不为所动,只是躬身行礼,用例行的音调道:“恕臣无能。臣确实没有良策。”
皇帝低头静坐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说了声“既然如此,那朕回去了。”便向门边走去。
闻烈立即侧身在一边,道:“恭送圣驾。”
皇帝走到门口,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地道:“闻烈,你再好好想想。只要琛棣不要再这样游魂似的,朕什么都肯依他。”言毕径自开门去了。
我悄悄移到闻烈身边,攀住他的胳膊道:“其实海真,心里还是想着那个朱琛棣的。”
闻烈没有反驳,拧着眉坐下。
我伸手揉揉他的眉心,小声道:“我虽然不太明白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误会居多,最大的障碍,好象便是这个皇帝。现在既然皇帝不再……”
“小保……”闻烈声音有些疲累地叫我。
“什么?”我难得温柔地帮他捶肩膀,这几天为了我和黑帮的事,忙得他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从今天皇帝来此的情形看,朝廷上的压力应该也不小,见他终显疲态,不免有些心疼。
“你今天第一次见皇上吧?”
“那是当然的。”这年月又没电视,平常那有机会见皇帝,连宫女太监也没见过。
“难怪被他骗倒。”闻烈冷笑道,“我可是从小就认识他的。若论起演技来,天下除了那个狡猾的象狐狸一样的凤阳王,恐怕没人比得过了。”
“……啊?!你说他刚才在演戏?”我瞠目结舌。想我小保,两世为人,也算见过大世面,在那边时,什么天王天后,演技派偶像派,个个在我看来象玩偶,谁知今天竟栽在一个古人手中,白白付出了一点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同情心。
“他这个人生来骄傲、任性,最不能忍受曾经是自己的东西,突然被别人抢走。当年琛棣未见海真时,的确非常喜欢和亲近他这个大哥,什么都把他放在首位。如果琛棣不是那样地看重海真,不是将他当作这世上最爱的人,这位皇帝陛下才没兴趣管弟弟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呢。可一旦他发现自己竟被一个无名的平民少年挤到亲弟弟心中的第二位时,高傲的自尊心立即让他不惜采用一切手段来破坏。事到如今,若说他心疼弟弟还有可能,但要说他后悔曾对海真不利,我是半点也不会相信的。”
“那……他今天跑来演戏的真实用意是什么呢?莫非他已经怀疑海真还活着,来探你的口风的?”我心头涌起几分不安。
“你还算聪明嘛,”闻烈半咸不淡地夸了我一句,“不过他不光是怀疑,他已经求证过了。”
“啊?求证过了?怎么求证的?”我的胃口被吊得足足的,不知不觉已被闻烈拉在他大腿上坐着。
“奈奈的坟,昨天被人掘开过。”
我大吃一惊:“皇帝还干挖坟掘墓的勾当?”
第十七章
闻烈把头埋在我颈边不动,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对我说:“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小奈的坟里只有一副猫骨,只是因为线索太少无法追查,所以到我这里来,希望装后悔骗我自动供出小奈的行踪……”
我的背后滚过一阵寒栗,抓住闻烈的衣襟道:“那若是让他发现了海真,岂不是会继续加害于他?”
闻烈叹一口气道:“没错,一旦真被他找着了,就算海翔带着小真躲到关外去也躲不过他的追击,到时候我就不得不和琛棣联手了。”
“找琛棣有什么用?他也没法子对抗皇帝吧?”我有些糊涂了。
“琛棣跟他大哥感情虽然好,但毕竟相处这么多年,怎会不了解皇上的为人。他在北疆这两年可不是白白熬着而已,也为了预防皇上出尔反尔继续阻挠他与小真而做了一些准备。”
“准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那个家伙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琛棣再准备又能怎样?”
闻烈微微一笑道:“大明天下,还有一块皇上根本动不了的地方。”
“啊?”我眼珠转了好几圈,脑中灵光一闪,急急地道,“是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凤阳王?”
闻烈总算不打折扣地给了我一个赞赏的目光,点头道:“是。凤阳王的封地在邺州,开国太祖特旨可独立制钱和养兵,并执有丹书铁券,只要他不起兵造反,皇帝无权动他一根毫毛。只不过现任凤阳王生性古怪,只喜欢演戏,从不管闲事,只要他不感兴趣,天下大乱也休想让他抬一根手指头。”
“那……琛棣……”
“琛棣其实是个相当聪明能干的人,尤其长于治水。他在北疆时与凤阳王打赌,治理邺州境内年年造灾的淮河,若是两年内成功,凤阳王必须答应他提出的一个要求。”
“那他赢了?”
“赢了。”
“也就是说,只要海真肯跟他躲到邺洲去,在凤阳王的庇护下,皇帝就奈何他们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