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二哥不当官也有钱养家啊。”
我想想也对,便说:“小天,你不想念书就不念吧。爹教你打算盘,将来跟你二哥学做生意也好。”
席天丢了书跑过来,我拿算盘教他拨珠的指法,再让他背口诀。
背了好半天,席天苦着脸说:“爹,我记不住。我不要学打算盘了。”
我忧心忡忡地看了这个小儿子一眼,怎么办?他今年十六岁了,文不成武不就,将来能干什么啊?
突然觉得饿了,叹一口气,道:“小天,你去看还有多久可以吃午饭?”
席天蹦蹦跳跳跑开,过了一会就回来了:“爹,大师傅说还有半个时辰。”
“还有半个时辰啊,时间够了,小天来,爹给你讲一句人生的哲理。”
“哪一句?”
“千金在手,不如一技在身。”
“没意思,小天不要听。”
“那你要听什么?”
“我要听大哥上个月怎么查破那个无头奇案的故事。”
“这个爹不会。”
“我会啊。衙门里的张大哥讲给我听过。爹你要听吗?”
“要。”
于是吃饭前的这半个时辰就在席天的讲述中度过。我的大儿子真是能干啊,当爹的骄傲得满脸放光。
午饭后我继续思考席天将来的出路问题,琢磨着象他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又不发达的孩子能干什么。
“爹,你要不要吃凉糕?”
“要。”
席天高高兴兴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地捉一只蝴蝶,浑然不觉老爹爹为他操碎了一颗父母心……咦?这凉糕真好吃……
“小天,凉糕在哪里买的?”
“大哥一个朋友送的。”
“你认识是哪个朋友吗?”
“认识。”
“那你下次叫他多送一点来。”
“好。”
蝴蝶飞得灵动,席天根本捉不到,却开心地不得了。
“爹,太阳大了,你坐到亭子里去。”
“是。”
亭子周围有流水,凉意阵阵,真是舒服。记得以前在小炎都还很小的时候,夏天小草屋里热得象蒸笼,我整夜不睡给他们三个赶蚊子,一个个还是被咬得满身包,心疼死人啊。
“小天,你捉蝴蝶的方法不对。再说你捉来干什么?”
“非得要干什么才能捉吗?”
“这也不一定。”
“那我不干什么。可以接着捉吗?”
“可以。”
席天继续窜来窜去,看得我眼发花,眼皮一搭一搭,视野也越来越模糊,头慢慢就抵在石桌上了。
“爹……”
“什么?”
“去床上睡。”
一点儿也不想动。懒懒地。就在这里睡有什么不好。
“福伯――去叫二哥回来!!爹又在石桌子上睡了。我抱不动!!!!”席天在耳边尖声大叫,吓得我跳了起来。
“太爷。”管家福伯赶过来。
“是。”
“二爷每天忙着呢!咱们在家里得让他省省心。”
“对不起。”
“还想睡吗?”
“想。”
“到屋里去睡。小安,给太爷扫凉席!”
睡完午觉,约摸记得自己今天中午思考过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可想来想去想不起是什么,只得作罢。
席天因为哥哥们快要回来考查功课,拼了小命在背书,那只蝴蝶停在他书桌插瓶的花枝上,也引不起他的注意。
“小天,爹出去走一走。”
“好,谁跟着?”
“阿牛、阿发和小珠。”
“去哪儿?”
“转角那个菜场。”
“帮我买个糖人回来。”
“好。”
“钱给你,买两个。”
“两个只要一文钱,多了一文,退给你。”
“谢谢。”
出门转左,日头已经西斜,动作得快点,虽然不违反家规,但席炎回家我不在的话,他又要摆脸色看了。
“太爷……”
“什么?”
“帽纱拉上,遮严实点。”
“可是天气好热。阿牛啊,我等会请你们吃冰,你们别告诉大爷我不拉帽纱。”
“谢谢太爷。我要吃红豆冰。”阿牛说。
“我也要红豆冰。”阿发说。
“我喝酸梅汤就可以。要两碗。”小珠摇一摇珠圆玉润的手臂,呵呵地笑。
菜场周围往往都是热闹的集市,卖什么东西的都有,百逛不厌。席炎每个月用小金豆子发零用钱给我,很多人找不开,我又舍不得叫人家不找了,所以逛了半天也没买到什么东西。请阿牛他们吃冰的时候,也碰到同样的问题,最后还是阿发付的钱,我很不好意思,再三说回府向席天借铜钱来还他,并暗暗叮嘱自己下次出门前要先向福伯兑换零钱。
正玩得高兴,阿牛说:“太爷,时间不早了,大爷快从衙门回来了。”
我看看日头,没错,只好买了糖人,让阿发拿着,依依不舍地向家里走去。
其实菜场离家里,还没超过1000尺,过一条小巷子就是。刚进巷口,就听到细细的婴儿哭声,让人想起当我家那三个人还粉可爱的时候。
“谁家小孩?”小珠问。
“好可怜……”我上前抱起来,“这么小就被爹妈扔了。不哭不哭,叔叔抱你回家,吃糖哦。”
我哄小孩是老手,一下子就不哭了,咧开粉嫩的小嘴冲我乐。
抱着孩子向家里走,这趟出门没白出,席炎虽说很不喜欢我捡东西回家的习惯,但是这个宝宝那么可爱,他也一定喜欢。
“太爷……”
“太爷你不能……”
“太爷你再想想,大爷会……”
不理身后三个冷血者,径直逗着孩子回家。
刚到家席炎跟脚就回来,先问福伯:“家里没事吧?”
“………”福伯擦擦冷汗。
目光转向我:“爹,你身上怎么水淋淋的?”
“我在给贝贝洗澡。”
“贝……贝什么??”
我赶忙跑回房把捡来的小宝宝抱来递给他看:“就是他,席贝贝。他好可怜,幸好被我捡到,刚刚给他洗澡,他很喜欢玩水呢,跟小愿小时候真象。”
席炎眉梢冒出火星:“这孩子从哪里捡来的?席贝贝?居然连名字都取好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这时府门外一阵嚎啕大哭声,一个老头,带了对青年男女由阿牛领着进来,那女的边走边哭。
我忙抱着席贝贝退到屏风后去,免得耽搁户主办正事。
我家席炎是出了名的圣明父母官,深受扬州百姓爱戴,爱戴的结果就是一有什么为难事儿都来找他哀告,被人追到家里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从屏风的缝隙看过去,那老老少少三个人一上厅就全跪在席炎面前。
“给太守大人磕头。”
“起来。有什么事?”
“大人啊――――”那老者一声长号,“老朽姓张,世居扬州,门风清白,代代书香,家无不法之男,族无再婚之女,七代单传,子息艰难……”
“你到底有什么事?”席炎有些不耐烦。
“大人息怒,这个是老朽的犬子,这个是儿媳,他们两个成亲五载,三个月前才终得麟儿。今天媳妇准备回娘家,出门突然想到一件东西落下未带,便将小孙儿放在门槛旁回去拿,不料一错眼的功夫,孩子竟然不见了!”
“什么?”席炎怒道,“我扬州一向安康,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竟有人敢光天化日在人家门前偷孩子?”
“是啊大人,我媳妇也是因为扬州城一向太平,没有贼人,所以才一时大意了……”
“你放心,本府一定加派人手,就算搜遍全城,也会帮你家找到孩子!”
“这个倒不用了……”老者有些为难,似乎不知如何措辞般道,“大人,其实当时我家邻居就坐在门口纳鞋底,她都看得清楚,抱走孩子的……好象是贵府上的……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