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你们侍侯,都给本王退下去。”
东凡王的身影,出现在凤鸣眼前。
房门无声无息关上,房中三人猛一照面,都没开口说话。簌簌冷风夹着雪片,越过窗台飘入鹿丹衣后领中,他竟毫无察觉。
凤鸣定睛打量,东凡王不过二十岁出头,国字形脸,眉目象刀刻般深邃,眼睛炯炯有神,反而少了帝王常见的暴虐阴骘。
凤鸣是西雷鸣王,又是被拐到东凡来的,当然没有向他行礼的必要。可鹿丹身为国师,见到他竟也没有行礼,表情复杂地瞅了东凡王半晌,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大王何必?”
东凡王瞧见鹿丹,倒似怔住了,一抬眼见窗外雪花随风飘进房中,蓦然惊醒过来似的震了震,压抑着步子缓缓走到鹿丹面前:“唉,你……你又是何必?这样实在不值……”
“国家安危若可由鹿丹的性命解开,那又有什么不值?”鹿丹扬眉,缓缓笑开了。反手一把,紧紧握住东凡王的手,沉声道:“大王记住了,今日之事是我鹿丹起的头,和大王毫无干系。”
东凡王摇头道:“什么都可依你,唯独这条不行。”
“祭师院野心勃勃,大王若不理会神灵的恩旨擅自介入此事,不正中了她们的诡计?”
东凡王也算本事,任鹿丹说破了嘴皮,只有一句:“唯独这一条不行。”
鹿丹眉目间焦虑渐现,还欲再说,却被东凡王一把搂住,咬牙道:“保护这王位有何用?你不在了,我还不是任人宰割?你离开东凡这段日子,她们已经源源不断送来贵族女子画像,逼我立后。我……我是宁死也不和别人共寝的。”动情处,也忘了大王身份,不称本王,口口声声说着“我”,哽咽起来。
“你……你……”鹿丹被他一抱,仿佛全身的僵硬都忽然融化了,猛然把他反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两人抱在一起,才看出鹿丹其实个头比东凡王还高出那么一点。
凤鸣目不转睛把这君臣之间的甜甜蜜蜜欣赏了半天,暗忖打破别人的悲情告别虽然颇不人道,但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死神的微笑越来越清晰,也只好做一次棒打鸳鸯的反角。
无奈地大声咳嗽一声,把眼里早容不下旁人的东凡王和鹿丹惊醒,对着满脸尴尬的东凡王送去一个灿烂的笑容:“东凡大王你好,我是西雷的凤鸣,乃你们家鹿丹国师请来的客人,呵呵,虽然他请客的手法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
东凡王目光转到凤鸣处,早少了看向鹿丹的含情脉脉,冷冷点头道:“原来是西雷鸣王,久仰。听说鸣王诅咒圣宫倒塌,不知我东凡何事得罪鸣王,竟惹来鸣王如此怨恨?”
他对鹿丹满腹痛惜,当然将一肚子不满都倒在惹事的凤鸣身上。如果不是凤鸣诅咒圣宫,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凤鸣没想到东凡王第一句就兴师问罪,张口结舌了半天,心中忿忿不平:不是你那鹿丹我会落到这个田地?你是大王当然护着宝贝情人。猛然想起容恬也是个爱护短的,心口猛然抽搐,象被刀剐似痛。当即收起笑脸,摆出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别过头哼道:“为大王者应以不耻下问为美德,可叹大王到生死关头都不懂这个道理,白白拖累国师一条性命。无妨,大王尽管和国师抱头痛哭,明日我和国师一起被祭师院的人宰了,大王再找一个美人就是了。”
鹿丹皱眉道:“救命之策我们自行筹划,大王无须过问。”
东凡王早精神一震,居然脸色立转,忙跨前两步殷勤地朝凤鸣拱手,眼睛发亮道:“久闻西雷鸣王智计无双,心中一定早有定计,若真能让国师度过此劫,东凡无物不可相送。”略微犹豫,咬牙道:“就连天地环,本王也不会吝啬。”
“大王万万不可卷进此事!”鹿丹跺脚,将东凡王一把扯回身边。
谁知东凡王居然一把抱住了凤鸣,哀求道:“鸣王,你定有计策的,只要救了他,本王拿性命换上也甘愿的。”
凤鸣被这堂堂一国之君树熊似的抱住,眨着眼睛愣了半天,半晌才想起这样抱着不对劲,手忙脚乱把东凡王抓在衣襟上的手掰开,忙道:“大王,大王你先把手松开,妙计我没有,谬计倒是有一条,不过需要大王配合,哎呀你先把手松开。”
“鸣王请说,本王无不应允。”东凡王松了手,把鹿丹强势地抱住,口中仍在对凤鸣许诺。
“我需要硫酸……不不,我需要硫化物啊,什么都行,你帮我弄到那个圣湖里去……”
尚未说完,鹿丹已经拖着东凡王往门外走,沉声道:“此事与大王无关,大王先回去吧。”
“本王不走!”东凡王忽然低吼一声,猛然挣脱鹿丹的手,从颈项上摘下一个红绳系着的小瓶,昂然道:“你若将我推出这门,我就在门后把这个喝了。”
不知瓶中放了什么危险物质,鹿丹面色骤变,眼睛瞪得骇人,刚欲握拳,又似乎自觉此刻不可动怒,强压着胸膛的起伏,叹着气缓缓道:“你身为东凡大王,怎可如此轻贱自身?”
东方王捏紧了瓶口,低声道:“祭师院祸乱朝政,百姓饥寒连年……我本来就是个失败的大王,你难道不知道么?”
“咳咳……”打断这样感人的场面真是罪过,不过凤鸣这两声咳嗽还是中气十足,足以引起两人注意。
发觉两人视线转到自己身上,凤鸣又咳嗽两声,老气横生地劝道:“恕我多嘴,这事是国师不对。国师此刻若不向东凡王求助,明日恐怕就从活色生香的美人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了。国师一死,大王势力顿减,岂不要被那群女人活活整死。我知道国师不欲牵连大王,不过横也死竖也死,不如大家齐心协力赌一赌,度过这次难关?”
东凡王连连点头。
鹿丹目视凤鸣,幽幽道:“本国师拿性命赌鸣王可以挫败祭师院,已经输了大半。实话说,现在鹿丹对鸣王再没有从前的信心,也不希望大王被牵扯进来。”
“呃……这个……”凤鸣脸红过耳。
“不过……”鹿丹却又浅笑起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鹿丹再不能勉强阻止。唉,你这性子为人君主,叫我怎么安心扔下?”最后一句,是对东凡王说的。
东凡王顿时脸色一喜,走到凤鸣面前,深深拜倒:“时间紧迫,请鸣王赐计。”
凤鸣也松了一口气,立即滔滔不绝起来:“第一个需要的是硫化物,哦,硫化物你不懂是不是?硫酸,你们有没有见过硫酸?火药呢?……什么,没听过火药?那那那……那硫磺总该听过了吧?……”
解释了半天,东凡王依然一脸莫名其妙。
鹿丹试探着道:“鸣王何不用纸笔画出来?”
“那是元素啊,要我画离子结构图给你吗?画了你也没有显微镜啊!”凤鸣挫败地低吼一声,坐在床边挠头。
窗外雪越来越大,地上已经铺了白茫茫一片,鹿丹在三人中最为从容,走到窗边关了窗户,又扬声道:“随茵添火。”
随茵轻轻应了一声,进门添了柴火,无声退了出去。
房那顿时暖和不少。
“那个……”风弄闷了一会,重新振作起来,放弃化学语言,抬头用古代人尽可能听懂的词汇问:“火山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矿物质?例如看起来颜色古怪的石头,闻起来味道很怪的气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