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这个不是东凡人的家伙竟处处得到神灵的宠爱,在他这个最崇拜神灵的东凡人眼里,自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具有与神灵沟通的能力的人,为何居然不是东凡人?
苍颜从中和缓,对凤鸣解释道:“邪光将军昨夜生擒了不少俘虏,现已带回军营中分开审问,应该很快就能得到其他伏兵的下落。”
“恐怕没这么容易。”邪光想起那些俘虏就叹气:“那些家伙,怕死又糊涂,审问的时候一问三不知,竟有两个当场尿湿了裤子。他们确实是北旗人,但否认自己是士兵,只说自己是北旗的普通百姓。”
苍颜也露出诧色:“那他们为何身着黑服隐藏在平昔郊外?身边为何又有北旗兵营的兵器?”
“对啊!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来到东凡的都不知道,一个个神智不清,言语混乱,我审问了半夜,气得不得了。”邪光露出恼色:“刚才光应那小子到我军营中,知道我还未审出结果,竟然取笑我用刑手段不够毒辣,震慑不住那些俘虏。我一气之下,吩咐属下将这些俘虏各送一个到其他军中,哼,看看他们能问出些什么。”
凤鸣心中微微一动,脑海中象闪过一点划空而过,不可捕捉的光,努力想查究清楚,却始终无法思索明白,想到后面,太阳穴突突作疼,不禁两手捧着头皱眉。
苍颜见状,关切地问:“鸣王怎么了?”
“头有点疼……”凤鸣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不是这么疼就是那里疼。”
“可要叫御医?”
“不用,不用的!”凤鸣生怕又惹来苦得叫人害怕的药方,站起来道:“我回去休息一会就行了。如果有新的军情,还劳烦苍颜大人派侍卫通知一声。”
向众人打个招呼,骑马回宫殿。
到了宫殿大门,几名侍女迎出来站在台阶上等候,两名侍从上前牵马。凤鸣从马上翻身下来,一脚还在马镫上,猛然头昏眼花,抓住缰绳的手一时没握紧,“砰”一声,天旋地转摔在厚厚的积雪下。
第十章
“鸣王!鸣王怎么了?”
“来人啊!”
“随茵姐姐快来啊!”
侍女们吓得一个个花容失色,提起裙边赶紧下阶跑到凤鸣身边,犹如五彩云朵将凤鸣团团包围。
随茵听见喊声,赶紧出来。
凤鸣摔到积雪上,倒并不觉得有多疼,见众侍女围上来,连忙安抚道:“没事,没抓牢缰绳,马镫又勒住了脚。”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末,对随茵道:“别告诉师父,白惹她老人家担心。”
随茵脸色苍白一片,见凤鸣笑嘻嘻走到面前,一直紧张得捂住心窝的双手才松下来,心有余悸地叹着摇头:“求鸣王下次骑马时千万小心,你要出个长短,随茵怎么向国师交代?”伸指细心帮凤鸣将发上沾到的雪扫掉。
凤鸣进门就找太后,把事情说了一遍,故意问道:“师父说奇怪不奇怪?那些被生擒的俘虏口供都一致,说自己不是北旗官兵,只是普通北旗百姓。我看他们说的不是假话,就算有人不惧酷刑不肯给口供,但也不至于几十个俘虏,人人都视死如归吧?”
容恬到底有什么计划,你也应该告诉我了。
太后不疾不徐地观赏鹿丹命人送过来的东凡书画,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奇怪?北旗对东凡早有不轨心意,现在祭师院大乱刚过,东凡人心惶惶,政局也有动荡的迹象,北旗王这个时候设伏兵突袭平昔,正是时候。至于那些俘虏,害怕说出真实身份会被杀,自然推说自己是北旗百姓。一般来说,军方的人除非是在战场上,否则是不会无缘无故屠杀没有作战能力的百姓的。”
凤鸣见她守口如瓶,老大没趣,摸摸鼻子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口气吃完了一碟随茵送上的咸点心,皱眉道:“烦心死了,谁都高深莫测一肚子不能告诉人的话。我哪有这么多脑细胞在重重叠叠的机关里面绕圈子?好,我什么也不管,随他们去。反正死在这里也没人心疼。”
亏容恬还说什么就在附近。
几天过去,连影子都不见,送来的讯息没头没脑,也不知这里有人牵挂他牵挂得肠子都快断了。
越想越难过,眼睛竟红了一圈。
随茵吃惊道:“鸣王怎么了?”
凤鸣咬牙切齿道:“我只是想起那个尸骨不知道在哪的容恬。”
随茵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前些天见鸣王精神好了许多,专注于大王派的军务,随茵还在暗暗高兴鸣王已经将那人忘了呢,怎么今天忽然又想起他来?国师吩咐了,千万不能让鸣王因难过而伤了身子,随茵真没用,竟不知该怎么劝鸣王。”
凤鸣听她莺声婉转,心中感动,别过脸道:“我没事,你别担心。那点心很好吃,还有吗?”
“厨房里还有,我再取一碟来,要热热的才好吃。”随茵见凤鸣情绪平复,微笑起来,带起一溜轻巧的风出了房门。
凤鸣看她背影消失在帘后,站起来伸展筋骨,目光移向窗外灿烂的艳阳。
离开西雷时,秋草枯黄一片,阿曼江边的萧瑟被西雷大军铁蹄震破。
现在却已是冬天了、
东凡的冬天,真比西雷的冬天要冷上许多。
今日的阳光灿烂非常,给人大地即将回春的错觉。
容恬,你的计划已在悄悄发动了吗?那里面到底藏匿着什么不能让我知悉的秘密?我不敢相信,经过这么这么多的悲欢离合后,我们之间还有秘密。
眸中的日光微微摇晃,凤鸣抬头,发现眼前景物正迅速变暗。
天黑得这么快?
重物坠地的声音在房中响起。远处,随茵正捧着刚出热笼的点心走来。
“点心来了,鸣王可不能……啊!鸣王!快来人啊,鸣王晕倒了!”
盛着点心的精致玉碟,在发出最后的脆响后碎成一地。
凤鸣这次的昏迷时间,超出他这个冬天以来的任何一次。
他的身体时断时续的发冷,即使盖着多厚的棉被,也会在梦中冷得簌簌发抖,沉睡的脸扭曲着,挣扎出一丝痛苦。
东凡王亲自命御医为凤鸣看病。苍颜来了两次,吩咐随茵小心侍侯,军务太多,每次都是来坐坐就匆匆走了。
最开始,军青也抽空来了一趟。
军亭一直没有出现,这并不奇怪。
鹿丹似乎也病得重了,派人来问候了好几次,并没有亲自过来。
太后焦急万分,亲自照顾凤鸣,不肯假手于人,但凤鸣病情不见好转,万般无奈下,太后终于正式求见大王,提出要离开王宫,亲自出外采摘奇药为凤鸣治疗。
凤鸣昏迷在他的噩梦里,过高的体温和虚弱的身体连带影响他的梦境,他在梦中痛苦地喃喃。
容恬在哪?他在哪里?
凤鸣依稀发觉自己在战场上踟躇。被燃去一半的战旗有气无力地散发着最后一点硝烟气息。风冷冽,刀割般入骨。断肢处处,血流成河。
他赤着脚,深深浅浅踩在鲜血机成的小洼里,受伤的动物似的寻找容恬。
在哪?你在哪?
凤鸣跪在鲜血中痛哭,眸中没有别的,只有血的鲜红。
你在哪里?
他知道这是个噩梦,但无法醒来。荒芜的平原上尸骸满地,瞬间化为森森白骨。他知道这是噩梦。
“你在哪?在哪?”他急促地喊着,哭叫不休,额头渗满冷汗。
“在这,我在这。”容恬的声音在远处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