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是如此吗?
她问自己。
她一直以为自己清心寡欲,也一度认定,她天生就是一个淡漠的人,除了佛祖之外,没人能让她倾心,可他却强行改变了一切。
脑海里升起和他恩爱的画面,情到浓时不由自主的喘息,石破军的心忍不住颤抖,思绪却又不由得转到爹亲的身上,和他那不屑的口吻。
我没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我没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意思,莫非是她的眼神变了,眼睛里面装满了太多的爱欲,让她爹不由地摇头?
都是妳,都是妳这个贱女人,害我落得如此下场!
又,她的爱欲伤害到了别人,使得一个不相干的人从天堂坠落到地狱,嘴里塞满了诅咒。
我要让你们一辈子后悔,让你们一辈子忘不了这一幕,这是你们欠我的!
她好累!
太多的感情搅在一起,像漩涡,又像方向不同的马匹,把她撕得四分五裂,她完全失去了方向。
「锵!锵!」
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这声音平时听不清楚,今天却格外清晰,彷佛像给她指引一条道路似的在她耳际不断地盘旋。
她不禁想起她从小到大的志愿,她老挂在嘴边的话。
「等您老人家百年之后,女儿就要皈依佛门了。」每当那时候,她的笑容总是充满幸福。
为什么不呢?
石破军的眼光透过窗棂,飘向远方,隐约可以看见大殿的屋脊。
她累了,也倦了,再也不想背负这么沉重的感情过活。如果佛祖能大慈悲,为她洗去一身烦恼,那么她为何不立刻跪在祂的面前,承接佛光,让她从这个打不开的死结逃脱出来?
下定决心后,她悄悄溜下床穿好衣服,简单地拿了条带子绾住头发,便要离开。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殷仲威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眷恋,可却是佛祖不容许,也不是她所需要的。
「再见了,仲威。」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喊他名字。「这些日子,真的很谢谢你。无论你带给我的是痛苦,或是我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摆脱的眷恋,都感谢你陪我走过这一程。」
她的人生,一直是云淡风轻,是他带她领会狂风暴雨,明白爱欲的本质。遗憾的是,她不够坚强,承受不了那么多复杂的压力。旁人看或许很简单,只要点头就可以,但对她来说却很困难,因为他的爱,是她最不愿承受,也最承受不起的东西。
收回眼神,关上门,石破军的视线定在更远的远方。
三个时辰后,「静心庵」前来了一个长相绝美、气质高雅的女人。
「住持,请帮我剃度。」石破军的表情,非常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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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推挤殷仲威,似乎想把他摇醒。
他翻过身躲避这股力量。现在还太早,还不到起床的时间,他不想起来。
「破军……」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呼唤石破军,末料身旁却空空荡荡的,完全不见她的人影。
他猛然睁眼,才察觉到这股力量的源头竟是炽热的阳光,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
殷仲威拿起外袍披上,依光线的热度判断,应该是接近晌午,破军可能正在花园里面赏花。
以为石破军仍安然待在殷府的殷仲威,没有想过石破军可能会离开,因而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系好方巾,打算等打扮整齐后再去找她,他已迫不及待的想见她。
昨天晚上的翻云覆雨,应该已经足以让她了解,他们是分不开的了吧?
急促了一整夜的呼吸,应该就能说明他们是多么的适合彼此,他们两个人的身体,简直是天造地设。
殷仲威是如此的有自信,能够说服石破军打消离去的念头,接下来就是说服她嫁给他,只要过了这一关,他们就是正常的夫妻,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殷夫人。
这三个字不晓得怎么搞地,勾起了他的嘴角,殷仲威的嘴越咧越大。
过去他怎么会以为只要娶了她,便会带给他灾难?他们两个明明好得很,就算是牛郎织女,可能都要因为怎么跨越银河而吵架,他们不但不会吵架,没事的时候还会相约吟诗作对,就算是神仙眷侣,都没有他们来得惬意。
殷仲威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去好蠢,亦急于跟石破军分享他的想法。因此他跨大步到花园找她,不见人影。接着又转去凉亭,她也不在那儿,想必是在书斋。
书斋里一片昏暗,书桌上的蜡烛还保持好几天前凝结的状态。殷仲威见状蹙眉,看这情形,她已经好几天没有使用过书斋,今天也没来。
会去哪儿呢?
殷仲威的眉心越锁越紧: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
她平常是不出院落的,宁愿待在她的小天地,不与外界接触。可如今连她的小天地都不见她的踪影,这就让他担心她是不是出事。
「来啊,把所有仆人集合起来!」怎样都找不到石破军,殷仲威只好命总管把殷府上上下下的仆人全都集合在大院,一一盘问。
「有没有瞧见石姑娘?」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没瞧见。」仆人的答案都是一样,都说没瞧见石破军。
殷仲威简直快疯了,好担心她是不小心跌落到池里还是怎样,差点要命人汲干水池。
「我好像看见石姑娘出府去了。」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有个细细小小的声音说。
「你是?」殷仲威的鹰眼立刻扫往声音的方向。
「是新来的杂工,少爷。」总管连忙趋前解释。「年纪还小,不懂规矩,回头我好好教训他。」
「不用了。」殷仲威打量眼前的小男孩。「你说你见过石姑娘?」
「是……是。」小男孩浑身发抖的说。「小的瞧见她一早走出殷府,往大街的方向走去,之后小的就不知道了。」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人?」殷仲威做最后确认。
「应该没错,少爷。」小男孩还是发抖。「我曾经端过茶给石姑娘喝,她还很亲切地对我笑了,所以我认得她。」
那就是了。
殷仲威深锁着的眉心霍然加深,他虽不知道破军为何出府。但她一个女孩子家又没有人陪,一个人独自在外游荡,教他很不放心。
「发动所有人到城里各处寻找,一定得把石姑娘找回来才行!」这时他还没有发觉石破军想离开他,以为她只是有事上街,不料--
「启禀少爷,城里面到处找不到,都说没有看见过石姑娘。」探子轮流回报。
「再去找!」殷仲威的铁拳几乎击垮桌子。「城里城外都给我从头再找一遍,没有找到石姑娘,统统不准回来,快去!」
又一次地,殷仲威发动大队人马寻找石破军,不同的是这次不单是寻找命盘,而是活生生的她,殷仲威此生的最爱。
「启禀少爷,有人说看见过石姑娘。」
连续空等了好几天,终于传来一则好消息。
「她在哪里?」殷仲威欣喜若狂。
「在、在尼姑庵。」手下几乎不敢说出实情。「听说她现正在京郊一座很小的尼姑庵出家,法号『念空』。」
殷仲威刚开始时的反应是听不懂,在手下畏惧的眼神下,慢慢找回理智。他可是在告诉他:破军已经出家,就在哪座该死的尼姑庵?!
「她在哪一座尼姑庵出家?」他早说过不许她出家,她以为逃到那儿就能躲避他?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