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刚过二十八岁生日的罗骏逸是罗观岳亟欲栽培的远房侄辈,他谦冲温和 ,行事谨慎明斯,其得罗观岳信赖倚重,这两年来,馨白与姊姊全都靠罗骏逸做青岛使 者传递消息。
“讨厌!你都看到了?”馨白涨红脸问。
“看到了什么?”他故作不解,笑窝隐约浮现。
他到馨白学校门口时,校内学生早已走了大半:估量著馨白的通车时间不短,心想 应该可以在下车地点等到她。一路风驰电掣地赶来,却在离她下车地点还有一段距离的 公园预定地路旁看到她,一个人悠哉从容地在雨中漫步。
这就是年轻吧!十二岁的代沟……感染到这位“雨中精灵”的愉悦,罗骏逸舍弃了 舒适干爽的宾士轿车,拿起后座的预备雨伞与馨白同行。
听到她专注地唱著儿歌,居然没注意到背后有人,罗骏逸实在忍俊不住而发出笑“ 嗯……我想我看到了一只会唱歌的黄鹕鸟。”
馨白浓密的睫毛眨了眨,一颗颗小水珠滑落散去,雨滴细细密密地附在她的头发上 ,像煞晶莹剔透的珠饰,映衬著馨白细致的脸庞、罗骏逸搜索枯肠,竟只有借“清平调 ”中的“一枝红艳露凝香”来形容了。
他伸手拂拭馨白发上的水珠,笑著窜改古诗句,“一蕊馨白露凝香好诗!”
他有些得意,馨白淡雅素净,一改清平调的浓艳奢华。
“罗大哥取笑我?”馨白微嗦。“拾人牙慧?”
“怎么会呢?天下文章一大抄,更何况抬诗仙牙慧的不知凡几。”罗骏逸不以为忤 。他喜欢逗弄这个羞涩可爱的小女孩,偶尔调侃、辩论或斗嘴,都让他觉得兴味盎然, 馨白人如其名,聪慧清秀,常常有令他耳目一新的惊人之语,像旷朗清风,一扫他的繁 冗公事上的挫折抑郁。
他挽起馨白的手,不禁呵责道:“看你!手这么冷,再淋下去就伤风了!”一边说 逸拉她往回走向宾士轿车。
待生进车内,罗骏逸开了暖气,从驾驶座旁拿出一个小礼盒,“祝你生日快乐!”
“啊?”馨白又惊又喜,“姊姊送的?我的生日还有好几天才到呢!”
“不是,这是我送你的。十六岁生日快乐,从今以后就是小大人了,再也不能叫你 小丫头了。”罗骏逸笑容洒脱,“你姊姊的礼物……这几天应该会到,我会派人送过来 给你。很抱歉?小丫头,不能留在台湾陪你过生日。”
他刚接到罗观岳的指示,要他到印尼去考察当地的卫星工厂。
“啊?你要出国考察?”馨白有些失望。
“打开看著。”罗骏逸连忙转移话题,鼓励她拆礼物。
馨白被礼盒中的可爱恐龙金饰吸引住,“哇,好可爱!”
有打伞的、戴帽子的、弹吉他的、吹喇叭的,个个滑稽逗趣,是新潮十足的创意金 饰。
“店员告诉我这款首饰很受年轻女孩欢迎,看来我是买对了。”
“谢谢罗大哥!很贵吧?”馨白又具欢喜又是担忧。
“一点心意而已金饰的价格并不高。”他微笑地著著馨白兴高采烈地玩弄链子上的 心恐龙。还是稚气末脱的小女孩,他想。
“罗大哥。”馨白饱含期待地询问:“姊姊她……会回来台湾吗?我好想她噢。”
“这……”罗骏逸为之一怔,他怎么告诉单纯的馨白,她的姊姊正为了争取正室名 分而以腹中胎儿的性命要胁,闹得罗叔一家上下不安呢?
对这封个性截然不同的姊妹,罗骏逸有种微妙的情感,郁紫年龄比他还小四岁,却 是罗叔的侧室,这几年来,罗骏逸目睹地出清纯少女蜕变为美艳贵妇,三千宠爱集一身 ,不仅击垮了张莎萍,也拢给了永旭集团的几位老臣子,野心勃勃地干预公事,现在还 想取元配地位而代之,心机之深今人又惊又惧。
“她……最近很忙。”罗骏逸推托道。
看著馨白的小脸蛋逐渐黯淡,罗骏逸除了不舍外还有一丝疑惑,同胞姊妹却是这样 天差地远的两种性情。一个是深沉浓艳的黑玫瑰,一个是含苞清素的白莲花。
“我送你回家吧!回去后赶快洗个热水澡、吹干头发,才不会著凉,嗯?”他以兄 长的慈蔼对馨白说。
***
香港医生证明郁紫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紫薇山庄”罗观岳为郁紫所购买的别 墅,也陷入一团混乱。
罗观岳怎样地想不到,一向对他百依百顺、柔情似水的郁紫居然不顾一切地想打掉 胎儿。
打掉我的骨肉?罗观岳发出怒吼,若不是医生的通报,郁紫真的会亲手扼杀掉一条 小生命!
“你到底想怎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不知足的?为我生一个孩子有那么困难吗?
还是你肤浅、幼稚,怕生了小孩后身材走样?郁紫,你太不了解我了!如果当初莎 萍的肚子争气,能为我生下一男半女,今天她仍然会被我留在身边,让你称呼一声二姊 ,你懂不懂?”罗观岳暴怒地吼道。
郁紫面无表情,毫不畏怯地出口中迸出话:“她是她,我是我!”
罗观岳焦躁地踱步,义大利皮鞋在长毛地毯上留下一道浅浅痕迹,“郁紫!到底是 为什么,你居然不肯知会我一声?”他停顿了一下,以激将法激她,“还是你外面有了 男人,不敢告诉我?”
郁紫冷笑,完全无动于衷。“随你!反正你有的是好儿子、好侄子,也看我肚子裹 孽障不在眼襄。”
“是谁得罪你了?”罗观岳不禁质疑,“是明辉?明杰?还是明辉不知好歹的老婆 ?你虽比他们年轻,辈分上可是庶母,若有谁敢看轻你,就是跟我过不去!”
朝夕相处了三年,善体人意的郁紫早已是罗观岳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如鸳鸯 交颈、如影随形,只有用“宠擅专房”一词可以形容。
他实在想不透,一向温柔和顺的郁紫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顽固的泼妇?
郁紫别过头去,“反正我就是不想生!”
忆起三年前为了张莎萍而起出龄的情况,罗观岳改采怀柔政策,“郁紫,为我生个 女儿吧!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有个女儿撒娇……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就算你要龙肝 凤胆,我也会想法子弄来给你。”
“金钱万能?”郁紫的语调轻柔,眼中却冒出火花,“罗,别再说了!”
“我知道你是真心爱著我的……”罗观岳软言相求,这个貌美聪慧、性烈如火的奇 女子完全掳获了他的心。
他不是无情草木,在郁紫的炽热情焰中,百炼钢也成绕指柔。
“对!所以我活该!”郁紫双手环住身体,气息不稳,“活该被人指指点点说是“ 情妇”,“细姨”,“小老婆”,“淘金女”,“罗某人的妾”……”
“郁紫!”罗观岳直冒冷汗,遇到她执拗时刻,什么逻辑、理论、攻心为上的兵法 都失了效。
她迳自说道:“可是,我绝对不会容许我的孩子被冠上“私生子”,“小老婆的女 儿”这种侮辱字眼!”
“你……”罗观岳涨红了脸,语气艰涩地说:“你要我跟素娟离婚,把你扶正室吗 ?”
郁紫黯然微笑,“我没有那种福气,也没有这种道理。”
“郁紫,郁紫!你到底要我怎么做?”罗观岳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