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献公令花琉想起阔别多年的父亲……她想,抛弃了天伦之乐,才是献公委顿 孤寂的原因吧!
“……是想念三位公子吧?”花琉试探地问。
和花琉的闲谈奇妙地解开了献公的心结,思子心切又放不下自尊的他决定再给彼此 一个机会。
翌日,晋献公派遣三位使者分别传谕三位公子回京。
文武百官中,有人额手称庆,也有人心怀不满。
“改立奚齐为东宫的大计已经快完成了,偏又变生腋肘!”
“得请骊姬夫人再费心思了。”梁五阴恻恻地说。
久违了!申生难抑激动,国都的繁华依旧,却人事已非。
再见到伊人时,他该说些什么?
苍天捉弄,使得花琉被父亲纳为新宠,父子亲情也蒙上阴影:既失孝悌又负人伦, 他不禁自责。
朝观献公之后,申生拜见了真君,也接受了焰璃以国母身分所款待的家宴。
在焰璃娇艳如花的笑靥下,是毒蛇的利牙。
尽欢而散的夜宴后,焰璃带泪投诉:“申生无德,以口舌欺我,侮辱了君父,恶言 恶语不堪复述。”
在献公逼问之下,她说出了宫中最忌讳的往事。“世子说陛下您年事已高,贱妾芳 华正盛,不知往后终身要托付予谁:又说他的生母原本是祖父的小妾,与陛下您私通款 曲,子袭文风,将来贱妾少不得还是归他所有。”
与齐姜的一段不伦之恋一直是晋献公所忌讳的丑行,加上焰璃说得有枝有叶、情词 恳切,更今他老羞成怒。
来不及细辩真伪,在第三天早上,世子申生就被遣回曲沃,心有未甘的晋献公更派 遣密使,阴求申生的罪名。
内有骊姬,外有候臣,献公的理智被乌云所蒙蔽,羞恶之心斩断了父子情谊。
不过四日,纬都派来一位使者告知申生:“国君传谕,“夜梦齐姜夫人诉日:饥苦 无食”,请世子在曲沃祭拜夫人。”
不疑有他的申生设飨祭母,依礼送酒昨给献公,落在骊姬的手中却成为夺命武器。
骊姬将酒昨献上,献公取杯欲饮时,她含笑阻止道:“酒食从宫外来,或许有什么 不干净,还是先试一下吧!”
献公略一思索后说:“对!牵狗来!”
在宫女、内侍的眼前,吃下肉片的猎狗突然哀嚎打滚,暴毙在献公脚边。
令人窒息的恐怖景象让胆小的丫头发出惊叫声,献公震撼忘言,半晌才如梦初醒。
骊姬失声道:“我不敢相信……昨肉有毒!”
再令人将酒灌人死囚口中,情况如出一辙,中毒的囚犯惨叫一声,马上七孔流血, 死状甚惨。
“天哪!”骊姬脸色惨白。“是妾误君!太子设此毒计,是因妾而起,妾罪该万死 ,请国君以此酒祚赐吾母子,以消太子之恨!”她哭倒在献公怀中。
晋献公的怒火如雷霆万钧,怨声咆哮:“来人!孤今日苦不诛杀逆子,誓不为人! ”
晋国的天空风起云涌,蓄谋已久的骊姬党羽纷纷摩拳擦掌,准备改朝换代,安享荣 华。
献公令东关五为主将、梁五为副将,领军声讨曲沃。
事出仓卒,宫中元老狐突谏止不及,只有派遣心腹星夜驰报申生。
“太子足智多谋,善用兵众,请您早做准备,迎战东关五、梁五,以保己身!”来 使喘息道:“微臣愿放犬马之劳,前往蒲、屈两地向重耳、夷吾两公子搬求救兵。”
申生闭上双眼,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申生无能才获罪于君父,岂可再连累两位兄长同人逆名?”
“这明明是骊姬在酒祚中下毒,请太子书状辩白,毋束手赴死,徒令小人得志猖狂 !”忠心耿耿的侍卫沉痛地说道。
“君父宠爱骊姬,非她随侍寝食不安;我如果答辩却不获采信,反而又添欺父之罪 ;就算厘清其相,君父爱骊氏未必加责,反而伤召父之心……不如我死!”
“太子三思!无过而死是愚孝!”太傅杜原款厉声喝止。
“申生并非无过。”他摇头说:“得罪君父另有他事,骊姬计谋只是星火燃原。”
花琉……申生沐浴整冠,神情肃穆庄严,从容赴死的决心令众人哽咽流涕。
焚香入座,申生为书答覆狐突。
申生有罪,不敢惜死。然君老子幼、国家多难,只求您努力辅国,申生虽死犹安, 受您庇护实多,徐图来生再报。
“太子自杀了!”
恶耗,像野火般燃烧著晋国上下。
“苍天不仁!”深宫大内哭声震天,连草木也含悲。
“晋国亡矣!”黎民百姓也为之悲愤涕泣。
“国君年老昏愤、误信侵贼,活生生地坑杀贤德太子,冤哉!”
“重耳、夷吾两公子也逃亡了,这个国家要大乱了!”
不!这不会是真的!
花琉双手掩住了嘴唇,眼眸惊惧地睁大,她的瞳孔收缩,身躯因颤抖而摇摇欲坠。
“少姬!少姬!”她的贴身丫头含泪呼唤:“您节哀顺变!”
“不!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她抓住侍女的手臂追问:“你说呀!”
一直被瞒著的花琉震惊心碎地听完始末。
她的姊姊如何涂蜜引蜂,如何结党营私、中伤申生,如何在酒祚中置毒构陷……步 步为营,欲置申生于死地!
花琉茫然失神,我错了!是我的懦弱隐忍、姑息养奸,才让他含兔而死!五年的孤 寂煎熬、两地相思,仍不能平息姊姊的怨怒。
“是我……害了他!”
哀莫大于心死。
深受打击的花琉崩溃了,她不再有求生的意志,不吃不喝、不闻不见,世间所有繁 华美景化为一片空白。
将车子托予真君抚养,她全心求死。
隆冬酷寒,皑皑白雪覆盖了一切丑恶,缠绵病榻的花琉性命如油灯将灭。
今年的冬雪特别森冷,焰璃怔然地想著。
发著高烧的花琉睁开迷蒙双眼,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劝告:“姊姊……请……保重 .”
死亡,像黑色丝绒般包裹住花琉品莹剔透的心灵,埋藏所有悲伤。
不论千年、万年,等待另一次轮回,绝不让此情此冤再一次重演……
第九章
作了一夜纷纷乱乱的恶梦,馨白愁肠百结地醒了过来。
短暂的失神后,华丽明朗的客房提醒了她身在何处:昨儿夜裹所有不愉快的记忆全 涌回脑海裹。
孙家小姐的咄咄逼人、失足溺水的惊吓、骏逸露骨的关怀、众人的异样眼光……她 不能再自欺欺人,以兄妹之情来掩饰她的感情。
掀开丝被,馨白赤脚踏在温润的柚木地板上,怀著坚定的决心打开衣橱。姊姊为她 精心挑选的衣饰琳琅满目,每件都是质感极佳、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年轻少女活泼朝气的 衣棠。
挑出两件中意的洋装在穿衣镜而比书,馨白舍弃乳白色洋装,而选择了湖绿色洋装 ,轻柔飘逸的质料适合在阳台咖啡桌旁优闲地享用早餐,融人绿荫背景之中。
穿上一双椰草凉鞋,全身镜中映出一个俏丽含笑的少女,上扬的嘴角多了一份自信 。
真可笑!馨白想,我居然曾经为了自尊抑或该说是自卑而拒绝姊姊为我添置衣棠的 好意?
像丑小鸭般寒掺地站在争奢竞艳的天鹅群中,畏畏缩缩的模样绝对称不上是骨气。
打开客房大门,馨白看见了西装革履的骏逸,她不禁愕然。
“早!馨白,你感觉好点了没?”他神色难掩焦灼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