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生凝望著这个清灵剔透的少女,安慰她道:“这只是过渡期,往好的方面想,我 又多了一个弟弟或妹妹了,而你则升格为阿姨。”
申生成为纬云台的座上常客,即使是探望有孕的庶母,他也谨慎地不落人话柄,有 时与重耳、夷吾等人同行,有时陪著真君来访,为心烦气躁的骊姬谈笑解闷。
失之东隅,收之桑愉。
虽然君王的宠爱稍退,骊姬却因申生的拜访而提高她在宫人心目中的地位。
这天,被申生邀请同来的是优施(作者按:古时演戏为业的男子称优,施为其名, 文中的优施类似现在的“商人甲”,有既定身分阶级的含意在),面如冠王、风流恫傥 的优施从小就出入宫禁,以演戏歌唱来取悦嫔妃,甚受晋献公的璧幸,到现在虽然年龄 增长,宠信的程度依然未衰,风趣健谈的优施有许多乡野传奇、外国轶史说给骊姬听, 迎合众人的兴味。
十一月的酷寒天气里,骊姬开始阵痛,从未经历过的痛楚令她失去镇定,呜咽哭泣 。
为什么身为女子就得忍受一切不平等的待遇?如果我死了……就能解脱……被阵痛 折腾至半昏迷状态的焰璃颓然放弃奋斗,唇青脸白,手足冰冷。
锋云台外的冬雪翩翩飘落,并不理会人世间的悲喜离合。
一夜之间,气候回暖:当辰初时分,助产的宫娥欢喜地奔走竞告:“夫人平安生产 了!”这才发现纬云台外的红梅居然在一夜之间齐放盛开,雪白世界中,灿灿漫漫的一 片嫣红,幽香扑鼻。
正在夏姬处准备用午膳的晋献公来不及吃饭,便急急往纬云台赶来。
喜获麟儿又碰上红梅盛开的奇事,众人啧啧称奇。
献公英得合不拢嘴,“这个孩子想必有些造化。”他低头苦思幼儿的名字。
“我在纬云台当了十几年的差,也没见过腊梅这么盛开的景象,倒像是梅精约好了 齐放的模样,真是稀奇!”一位宫女低声说道。
晋献公灵光乍现,“就命名为“奚齐”,以志今日之奇!”
产后的焰璃更加艳丽丰腴,红梅花开的景象经过渲染后,又添了几分传奇:晋献公 原本衰减的宠爱又移回骊姬身上,而且更加炽烈。
翌年正月,晋献公以骊姬才德兼备,立为中宫。
不到四年,骊姬从献和的奴仆身分蜕变为晋国第一夫人,登上了荣耀的顶峰年仅二 十岁!
同年四月,夏姬因衣衫轻薄,又和卫士并肩谈笑,破人密告,在中宫娘娘盘诘问话 时倔傲无礼,勃然大怒的献公下令苔杖,逐出宫外。
后宫新人虽多,无一人可和骊姬争辉竞艳。
她的绝色容颜扭转了晋国的命运,也留下传说在历史中。公羊传评论:“骊姬,国 色也……”
风起云涌的晋国舞台,戏未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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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季节递檀,时间在少女的身上巧妙雕琢,杨柳般抽长的身量曲线 玲珑,稚气的脸庞变得明媚娇艳,花琉在深宫中绽放幽香。
小女孩长大了。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跟小狗一起亦步亦趋跟随在他身后的小女孩 已经是一位清丽慧美的闺秀。申生惊讶地想。
他蓦然发现,花琉的一掷一笑早烙印在他的胸口,挥之不去。
同样像水品般清澈无垢的两个灵魂在氰氯使者的牵引下,相互恋慕是不足为奇的事 。弹琴、对弈、赠花、歌咏,即使脉脉相对,情意也无所遁形。
炎炎夏日,娇懒倦怠的骊姬午觉醒来,略整衣衫,没有叫醒打瞌的侍女,独自穿过 长廊,想找花琉说话,最近几个月来,她们姊妹俩很少有私下相处的机会。
才走花琉房前,她便听到男子的低微语声。
骊姬大吃一惊,难道……妹妹早过了及界年纪,怀春晓事是一定的道理,只不过, 不该在深宫禁内行差蹈错!
她暗下决心,该让花琉出阁了。但不知这男子是谁?别是低三下四的仆人吧?
凝神细听,“兼践”的歌咏低沉温柔,骊姬如被雷砸。
追求花琉的是……申生!
骊姬的心口如打翻调味瓶般五味杂陈。她悄悄地循原路而回,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 苦恼。
为什么瞒老我?一连数口,这个疑问在骊姬心中萦绕。
她辗转反恻,乱了方寸。
上天何其不公呵!她牺牲了自已,以身屏护租国、父母,无所不用其极地讨好年长 贪色的丈夫,费尽心思地压倒争宠的新人。身虽富贵,心却已千疮百孔。
而化硫……在她的保护之下,始终保持著纯净无瑕的心灵。而今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便攫获了他的深情,那个令她自惭形秽,却又无法自拔她倾心恋慕的男子。
骊姬的心隐隐作痛,浑身滚烫,掩住脸颊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
十七岁时就被东关五送人晋国,她从未有过恋爱的机会。初恋的花蕾还未绽放就遭 虫蛀!
她还以为申生对她的关怀是出于同样相识恨晚的遗憾,不料却是爱屋及乌花琉是金 屋,而她是乌鸦!
深吸一口气,她试著平息受创的感觉,理智提醒她应该为花琉庆幸、祝福,然而在 心底却涌起一股酸意,一点一滴地腐蚀她的理智。
笙歌夜宴,晋国的风俗不避男女同席,骊姬坐在献公左侧,微笑地看著王夫著迷地 望著新进的舞姬大概只有十四、五岁吧!骨骼纤幼苗条。
她倾身向王夫低声进言:“新人美如玉,能博士公青睐否?”
晋献公讪然微笑,“骊姬其是厚爱寡人贤良不如。”
“为君主选色是臣妾的本分,只盼望士公别怜新弃旧。”她婉古道。
为新人打点好一切送人寝宫后,略带酒意的骊姬踏著月色,穿花度柳地走到荷花盛 开的池畔,清风矿朗,吹走些许醉意。
“好风。”她脱口赞叹。
“向夫人请安。”水亭阴影处传来浑厚低沉的男声,令骊姬大吃一惊。
申生?她的心脏为之狂跳。
从阴影处走出来的人并不是申生,而是逃席出来的优施。
“优施无礼。”她含笑责备,“前殿筵席未散呢,你就溜出来搞鬼,惊吓本宫!”
她毫不避嫌地走向水亭歇息,斜倚在石凳上临水赏月,娇媚佣懒的神态令优施心荡 神驰。
“清风、丽水、明月、娇荷……这等良宵应该有诗。”他低声说道,蹲跪在石凳之 前,骊姬达迤的裙据拂过他的手腕。
骊姬微醺轻笑,“说来听听吧!若说得好有赏:说不好就把舌头喂狗!”语毕,迳 自闭目养神。
“优施无能,只有借花献佛。”
“也可以。”她点头。
优施低柔轻唱:“在水泽的堤岸,水中开满了荷花,摇曳生婆,有一位住人立在岸 边,美丽的姿容更胜荷花。倩影令人难以忘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令我辗转反恻,不 能入睡。”(原文为“泽阪”:“彼泽之阪,有蒲苗茜。有美一人,硕大且俨。窃寐无 为,辗转伏枕。”)骊姬蓦然睁开双眼,优施炽热渴慕的眼神今她双颊滚烫,想起身回 避,裙据却落在优施手中。
“你好大胆!”她怨声叱喝。
“优施的性命如绵线悬在夫人手中。”他握起裙裤亲吻。“骊姬怜我。”
只要骊姬一声高喊,他便得人头落地。
“你走!”她沙哑地命令,不忍杀害这个经常为她破愁解闷的俊俏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