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南京城外约五十余里处,一大片辽阔原野牧场西隅,矗立一幢幽雅的建筑——蝶舞山庄。
草原上传来阵阵男人爽朗及小孩清脆笑语声,庄逸逗着小侄儿庄文,在草地追逐打滚,玩得兴高采烈。
不远处两棵大树荫下,各自坐拥一对情深款款的人儿。
吕文绣怀中抱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婴,幸福地倚在丈夫胸前,望着庄严不住欣喜地逗弄女儿,她心满意足。那一段苦难的岁月已离她远去,此刻属于她的天空晴空万里,也无风来也无雨。
另一株大树下,相依相偎的则是新婚燕尔的库利斯与庄蝶儿夫妇。库利斯果然难舍对庄蝶儿的深情,毅然挥别热爱的草原家乡,偕同奇爷爷跟着庄严一道重返江南。但他却坚持等莎娜丧满三年后才肯再续弦,因此不久前刚与蝶儿完成婚礼。庄严夫妇与庄逸就是特来探望嫁到“蝶舞山庄”牧场的小妹。
“阿叔,看!爹爹亲娘娘,姑丈亲小姑姑。”小庄文拍着手掌,笑指两对浑然忘我的佳偶。
孤家寡人的庄逸,瞧着两对浓情蜜意的夫妇,孤寂蓦然袭上心头。这位情场浪子竟也兴起“成家”的念头……
庄府花心二少想定下来娶亲了?这天大消息可忙坏南京城内众媒婆,终日穿梭不息于庄府门庭……
——摘录自《江南郎探春心》 终由
第一章
一失“言”成千古恨!庄逸真是悔不当初。
自己是吃饱了撑着,还是鬼迷心窍怎地?干么瞧人家伉俪情深就触景伤情,不小心脱口冒出一句感言——
我也好想成家喔!
不得了!这话一说出口,立即被惟恐天下不乱的蝶儿昭告全南京各路大小媒婆。从此,庄逸就开始了“水深火热”的煎熬日子!
试想,南京巨富豪门的庄二少爷终于想收敛花心娶妻,不知让多少闺女芳心大动,纷纷央请媒婆说合婚姻。
为了那份丰厚的谢媒礼,众媒婆更是卯足劲,川流不息于庄家门庭,差点踩平庄府门槛。
只听得各媒妁的推介词——
“二少爷,汪员外的千金知书达礼、满腹经论,是南京知名的才女,不可多得的妻子人选……”王媒婆亮出才女招牌。
才女?!庄逸生性洒脱不羁、无拘无束,最怕与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女人相处。这种人通常言语无趣,思想食古不化。所以,他敬谢不敏。
“二少爷,朱家女儿秀外慧中,有一手好厨艺,娶了她,包您口福不浅……”张媒婆打的则是大厨旗号。
口福不浅?!可他庄逸对“艳”福不浅比较有兴趣。再说,自己家中聘了好几位名厨,南北各地风味的佳肴名菜天天端上桌,哪还需要劳驾少奶奶下厨,亲自洗手作羹汤?因此,他又否决了这个人选。
“二少爷,赵家小姐女红冠绝南京,绣工远近驰名,人人赞夸。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李媒婆不落人后,也赶紧推出刺绣大师。
绣工卓绝?!但,大嫂并不精此道,绣品可说是惨不忍睹,大哥不也爱她爱得如痴如狂,两人照样恩爱逾恒、如胶似漆。可见女红功夫优劣,根本不是夫妻生活幸福与否的必然要件。
嗯……如果赵家闺女的性情容貌,堪与大嫂的贤淑清丽比拟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只是,唉!天底下哪来第二个“吕文绣”呀!庄逸内心暗自惋叹。
当然,赵小姐最后也难逃被打回票的命运。
庄二少爷眼高于顶,张家闺女他不爱,李家千金他也嫌。一干媒婆说得口干舌燥,跑得人疲腿酸,只好跟他打个商量,请二少爷给个择偶标准,她们也好“按图索骥”,有个依循的准绳。
为了让这些”三姑六婆知难而退,庄逸毫不客气地订定超高标准——
未来的庄府二少奶奶,必须貌赛王蔷,才比文姬;识丹青绘画,懂丝竹音律,
在妇德方面,要服膺汉代班昭《女诫》七篇中的“卑弱”、“敬顺”、“屈从”……等行为规范,但,可也不能太呆板,没有一点生活情趣。
媒婆们全都傻眼!
照庄逸开出的条件评估,这位姑娘简直堪称“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了!
不过,看在“大红包”的份上,媒婆们依然前仆后继、打死不退,日夜追着庄二少爷提亲说媒……
庄逸不堪其扰,难怪他要大叹一失“言”成千古恨,祸从口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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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府晚膳餐桌上
“唉!”今晚开饭后,庄逸第九次的长叹。
一向冷肃的庄严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埋头继续享用美味的晚餐,一副事不关己的酷模样,气得庄逸牙痒痒。
真是太没手足之情,一点也不关心他这惟一的胞弟。反倒是温婉敦厚的大嫂,满脸关注神情轻问:
“小叔,今晚怎地叹气连连,有什么烦心事吗?”
自从吕文绣与庄严成亲后,大醋桶庄严就不准妻子再亲热地叫庄逸为“阿逸”,要她屈从礼教,称丈夫的弟弟为“小叔”。并且命令庄逸,不得“阿绣长、阿绣短”没大没小地昵呼,必须尊称吕文绣为“大嫂”。
吕文绣是个奉持“温良恭俭让”传统妇德的女子,自然惟夫命是从。但天性叛逆的庄逸,可就没那么听话啦!高兴时,听他满嘴“大嫂、大嫂”恭敬地喊;一旦心情不佳,他偏喜欢杠上庄严,故意“阿绣、阿绣”亲昵地叫,气得庄严吹胡瞪眼,却也拿这玩世不恭的宝贝弟弟没辙!
“阿绣,别理他。从蝶舞山庄回来后,他哪一天不是长吁短叹,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庄严抢在庄逸开口前先回答。
他就是看不得妻子对自己以外的男人好,哪怕此人是她的“小叔”都不行。
大醋桶!庄逸心中暗损老哥一句,又故意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博取大嫂同情:
“大嫂,你都不知道,最近我可被那些三姑六婆烦死了。”
“活该!谁教你眼睛长在头顶上,早点决定娶哪家闺秀,把亲事定下来,不就没事了吗?”不等妻子回答,庄严又发表高见。
“五十步笑百步。别忘了当初若不是遇上大嫂,你自己还不是眼界超高,谁也看不上眼。跟你比起来,我算是小巫见大巫。”庄逸反唇相讥。
庄氏兄弟斗嘴抬杠,在庄府早是司空见惯的家常便饭,不足为奇。
“你……”庄严正待再反击。
“好了,”吕文绣温柔地以眼神劝止丈夫,不让兄弟俩再舌战下去。不叔,既然你被缠烦了,何不离开南京一段时间,暂时避避那些媒人呢?”她替庄逸出了个主意。
“这……对喔!”庄逸一拍脑门子,怪叫道:“我怎么就没想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一招呢!”
说到这儿,他又要怪到庄严头上去了。
庄逸生长在豪富之家,自幼吃穿不愁,庄家偌大的产业又有精明能干的大哥一手管理,他天生好命,好像生下来就是要来享福似地。
所以,二十几年来,庄逸一直闲散惯了,成天“不务正业”,跟着一伙知交四处遨游。讲白一点,他只负责吃喝玩乐,根本从没想过要替庄严分担一些责任。
直到三年前,庄严因故与吕文绣分离一年多,那段日子庄严颓丧不振,几至无心管理庄家事业,庄逸才不得不收敛玩性,乖乖呆在家中帮忙挑起担子,照看庄家遍及全国各地的生意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