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是个不确定能否见到明日太阳的杀手,感情对他而言,似乎是个奢侈的东西,他沾得起这玩意儿么?
狄祸不由惶然。
纠结的心事一直困扰着狄祸,直到黎明将近,他才因疲惫而合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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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祸才闭眼不久,睡了一夜好觉的钟思敏就精神饱满地醒了来。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狄祸俊美的脸孔。沉睡的他,少了冷漠,多了分自然,冷硬的线条也柔和许多。钟思敏端详好半天,不得不赞叹他确是个美男子,如果不是那么冷冰冰,可能会有不少女人迷恋他吧?
相处这些时日以来,钟思敏观察出,狄祸有颗赤子之心,且良知未泯。要不,他就不会订下不杀女人、不杀小孩及不泄漏雇主身份的三不原则了。
他不似外表给人感觉的那般冷酷,那只是他保护自己的假相。他之所以拒人于千里之外、将自己孤立,只为不让一切有情近身;因为当一个杀手,只有敌人没有朋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起这次与田慕白打赌,要终结狄祸的杀手生涯,以证明自己的才智,并连带赢得那分珍贵的赌注,钟思敏突然心生愧疚。
她接近狄祸是有目的的,说好听点,是渡他不要再造杀业,其实贪图的还不是那份赌注!
现在,那昂贵的赌注已变得毫无意义了,她反而真心希望狄祸能早日脱离血腥的杀手生涯,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狄祸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他也有人性的一面。看他对自己的包容,慧质兰心的钟思敏岂会不知?相处日久,竟不能克制地对他益增好感,这种心情转折,是当初始料未及的。
她不知道他的身世,因为他绝口不提。但,钟思敏却能感受到他那分深沉的孤独,仿佛打一出生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似。
钟思敏忽然好想看看他开怀的笑颜,那会是什么样子?好像从没见他展露过笑容哩!更想让他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不再飘泊、浪迹天涯。嗯……或许该想个法子,让他永远留在红叶山庄,让他把山庄当成他自己的家……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令钟思敏吓了一跳!对狄祸,她似乎是关心过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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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思敏虽然老早就醒来,但她看狄祸睡得正沉,心想冰莲要到晚上月圆才会破冰而出,时间还多的是。而且,睡在狄祸身边,那股暖洋洋的感觉真的好棒,因此,她也不急着唤醒狄祸。
直到巳午交替,狄祸才醒来。星目一张,入眼的是两颗亮晶晶的眼珠子——钟思敏与他面对面侧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他连忙一骨碌端坐起来,神情腼腆。“啊!快晌午了,我怎么睡过头了!”
“不急、不急,反正冰莲晚上才会出土。”钟思敏也不好意思再躺下去,只好坐起娇躯。
“你醒来多久了?”
“几个时辰喽!”
“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
“因为我要欣赏美男的睡姿呀!”钟思敏调皮地眨眼。
“你——”狄祸涨红脸。
“嘻!”钟思敏又是一脸促狭。“逗你的啦!其实是我知道你那时刚睡不久,怎好扰人清梦?”
“你怎么知道我那时才睡着不久?”狄祸狐疑地瞪向她。她一整个晚上都睡得很香甜,怎会知道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凭我的智慧推敲出来的呀!”钟思敏大言不惭地指指自己脑袋,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想也知道,冷面杀手生平头一遭紧搂着女人睡觉,当然是心猿意马、意乱情迷,久久不能合眼。直熬到黎明曙光微现,才筋疲力尽地入睡……”
“胡说!”狄祸脸更红,“我……我哪有搂着你……”
“嘿嘿,我醒来时,阁下的大手,可是搂住我的纤腰喔!”钟思敏实在很会栽赃,狄祸根本连动都不敢乱动一下,规规矩矩睡他的觉。但……没办法!她就是喜欢闹他。
“真的?那……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狄祸信以为真,一本正经地道歉。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你这一次吧,下不为例喔!”钟思敏得了便宜还卖乖。
狄祸闷闷地不再开口。
不过,这回大概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决定跳出来伸张正义,给钟思敏一点苦头吃,好替狄祸出一口怨气。
就在狄祸起身、准备到快熄灭的火堆前再添加柴校时,突听得钟思敏唉叫一声!
“怎么啦?”狄祸回首诧问。
“我……我被蜘蛛咬了……”钟思敏惊恐地看着地面上一只已被自己一脚踩死的黑色大蜘蛛,微抖着嗓音呜咽。
“吓!咬到哪?”狄祸立即冲到她面前,焦急地问。
“在左小腿肚。”钟思敏强忍剧痛回答。
“我瞧瞧!”狄祸大手抚过她的左小腿,现在的他可一点也不避嫌。迅速掏出匕首划开裤管,一截白嫩的小腿入眼底,但此刻的狄祸哪来心情欣赏,他忧心地审视那一处如铜板大小的乌紫。
“这是什么蜘蛛?是不是有毒?”狄祸抬眼望向钟思敏,想听听万事通姑娘是否认识这只蜘蛛。“它叫‘三日黑寡妇’。”没想到她还真知道蜘蛛来历,果然博学多闻。
“好奇怪的名字。”
“因为被它咬上一口,三日后就会毒发毙命,被咬的人的妻子,不就成了寡妇么?所以才叫三日黑寡妇。”
“什么?!是真的吗?还是……该不会你又在瞎扯吧?”
“是真是假,三天后你就知道啦!,”钟思敏苦笑。
“你……你是说真的?”狄祸还是半信半疑。
“三天后,你就好心点,帮我收尸吧。”钟思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那……那怎么办?!”狄祸这才急了起来。“你不是见多识广,赶紧想个法子自救呀!”从来不曾有过的无助感,正强烈冲击着他心房。
“呃……法子倒有,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说来听听。”狄祸心中燃起一线希望。瞧他比中毒的人还紧张,实在教人感动。
“嗯……如果有三大碗童贞男的鲜血,就可以解毒。只是,我们根本没办法在三天内赶下山去……咦?狄祸,你……你……你做什么?啊!不要!”钟思敏突然惊声尖叫。
话才说到一半,她便瞧见狄祸匆匆跑到行囊旁边,掏出了一只空碗,那是准备在山中盛溪水用的。正在纳闷他奇怪的举动时,忽见匕首锋芒一闪,狄祸毫不犹豫地以利刃划开手腕,鲜血立即喷涌而出……
“狄……狄祸……”钟思敏吓白了脸,内心懊悔不已。她天性顽皮,又喜欢胡扯,哪怕现在受了毒伤命在旦夕,还是改不了这个坏毛病。她就是喜欢捉弄人,没想到狄祸竟信以为真,那种义无反顾的决然,教她惭愧得无地自容。
“狄祸,你不要再挤了,快点封穴止血呀!”她见狄祸不停地挤压伤口,让血液滴落碗中,不由心疼地制止。
“没关系,我不碍事,治你的毒伤要紧。”狄祸还是不断挤出鲜血。
“我……我是……是开玩笑的……”钟思敏见他不肯止血,只好硬着头皮认罪。
“什么?!”狄祸抬起眼,脸上是一片茫然。
“我……我是骗你的,这毒没法子解的……”钟思敏第一次感到胆怯,因为她瞧见狄祸的脸色变得死白,两簇火焰从他眼底熊熊燃烧起来,她可以感受到他浑身的怒气即将猛烈爆发开来。他那样子,就像头被激怒的野兽,准备伸出利爪,将戏弄它的人撕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