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能向着一个方向走下去吧。
接下来的事情,虽然心里不时起着波浪,但做起来已经得心应手。
黄氏和荣氏,在大陆建筑权限上保持一致立场,其他的范畴,却是棋逢对手,处处针锋相对。
不但在国外的工程两家会同时投标,连在法国和香港的工程,我们也会出现竞争的局面。于是各自下属的小企业,也热热闹闹来个你争我夺,以总公司路线为原则,斗得不亦乐乎。
洪冰曾经问:“荣氏说到底和黄氏有一定交情,何必处处相争,两家有实力的公司同时竞争,不如私下与荣氏商量,分别参加不同的投标,岂不更容易得到中标机会?”
各种缘由,若是真真正正深究起来,怎能说我没有私心在内?
但,这就是有权的好处,一切任你作主,却不用解释。
我态度坚决地说:“黄氏是黄氏,荣氏是荣氏。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却有永远的敌人。这一点,你要记住。”唯其我太怕自己忽然心软,才字字斩钉截铁。
至此,洪冰再不曾对这些提过什么。
两家竞争输赢相当。年底预算时,我终于微微一笑。
因为荣氏的业绩年增长度,比前两年的大幅度攀升有所下降。
那,自然是黄氏抢了他不少工程的结果。
许多财经界的媒体,对我们两家似敌似友的关系多方猜测。
荣氏和黄氏,总被联系到一起来比较。
从这方面说,我是深深满意的。毕竟,总有一个方面,我是与他站在同一高度。
时间过得很快,新年总算又到了。
倚靠在中国取得的一半建筑资格,黄氏业绩大长。选了在这喜庆时候宣布全公司员工的年终奖提升百分之五十,顿时处处欢声笑语。
新年假期也要来了。人人都计划要如何放松的时候,我却是没有假放的。不但如此,还拉了洪冰一起加班。
也不是批阅文件等工作,而是马不停蹄参加各种不能逃开的酒会晚宴。
尼洛的酒会,在贵德风波过后依然客似云来,而且都是大富大贵的人。我接了他新年酒会的请柬,于公于私,都要赴会。
在那个熟悉的别墅里,我再次见到与将。
当中音乐飘扬,与会者人人气派不凡。
然,最不凡的,依然是这独一无二的一个。
“今天真是热闹。新年就是新年。”我端着酒杯,和一起来的商业伙伴谈笑。
费若琳公司的代表洛克年过半百,腆着大肚子,点头道:“早听说贵德总裁的酒会别有风情,今天见了,果然厉害。”
“不过金钱打造而已。”
“金钱其实是好事,至少可以换来这般美酒。”洛克对尼洛的美酒赞不绝口,很快取了第二杯。他忽然说:“对了,对面的那个,是荣氏的总裁?”
我心猛跳一下。
此人谁不好提,偏偏望着远处的与将叹了起来:“本人比杂志上的更英俊。现在的男人,权利金钱不能缺,模样也要长得好,才能得女人欢心。唉….”
本不想把注意力放在与将身上,听洛克这么说,我也只好转身看他一眼。
刚刚还在和尼洛交谈的与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法国工程部部长的独生女儿莉亚成了好朋友。两人正欢笑正酣。
本来是什么事情也没有的,一心打算淡淡而过,见如不见。
但那俊男美女笑颜相对的镜头实在刺眼,叫人不能不咬牙切齿。
难道是我的视线太过灼热?
一看过去,与将立即警觉。他忽然偏头,深深望我一眼。几乎吓得我魂飞魄散。
不是夸张的。
早就暗自警惕,只把他当成普通人一个,不予任何注意,万莫泻了自己的底子。如今一眼,差点败了我千辛万苦练来的一身铜皮铁骨。
怕什么?今非昔比。
我挺起腰杆,对他遥遥一举杯。
与将笑了起来,目光中又是惊讶又是欣慰,温暖得令我感动。
不知此生何世。
“黄先生?”洛克在身边,把我惊醒。
“啊?哦,对不起,这里的音乐令我走神。”
洛克呵呵笑:“美酒令我走神,音乐令你走神。真是人人兴趣都有不同。”
我回头,与将已经再低头,哄他的美丽姑娘去了。
无谓惆怅,难道非要有人为我终身不识一新人,才能显我魅力仍在。
直到酒会结束,都没有和与将近身交谈。
他和我,在同一个客厅中,却兜兜转转,始终没有碰到一起。
每次抬头,我们目光都远远相碰,彼此都早意料到会见到对方的眼睛。
然而,也彼此尽量,把心里的感觉隐藏起来。
或因,我们彼此太多的事情,只适合在夜深人静处独自品尝,而不应现于昭昭日月之下。
坐在回家的车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我忽然不想回家,睡在那张孤单的床上。
我对司机说:“来叔,你停车,先回去,我想下去走走。”
于是,独自走在寒冷的大路旁。
今夜天色不好。不但月亮没有出来,连星星都见不到几颗。
幸亏,还有都市的夜灯,璀璨光明,照我归途。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嘀嘀地响了起来。
是书亭。
他在电话里感性地说:“生生,新年好。”
我苦笑。
“书亭,新年好。”
又是一年。原来我骗这个可怜的男人,已经又足足一年。
“我本想过法国陪你过新年,可是马来西亚事忙,生生,请你不要生气。”
“事业为重,我欣赏这样的你。”所有的谎言,在清冷的空气中,顺手拈来,毫不费功夫。
“那样就好,生生,我要挂了。再见,我爱你。”
我巴不得他快挂:“再见,书亭。”
索性把手机关了,避免再有不识趣的人打入来,坏了我好好的清净空间。
可惜,我的愿望鲜有成真。
抬头时,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一时间,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很快,我笑了起来,拍拍额头。
我说:“对对,我怎么忘记了,今天保镖都放假去了。”
所以你才能鬼魅一般挡了我的路。
“生生,我们谈一谈?”
“有什么好谈?建筑资格联合拥有的事情已经一锤定音,至于其他的纠纷…” 我看着他,自若地说:“那都是生意,与将。”
与将看着我,轻轻笑了。
奇怪,我以为他会老羞成怒的。毕竟在他眼里,我总是可以任意摆布,搓圆按扁。
连深邃眼睛也带着笑意的笑容,非常有男人味。我莫名其妙地,想起莉亚看着与将的仰慕眼神。
在随风而去的昨天,我曾几许用同样的眼神,凝视他的脸庞。
“生生….”他靠近我,动作慢得几乎让我失去所有警惕性。
法国豪华美丽的路灯下,我被与将,再度轻轻拥入怀中。
一切,如隔百年。
这一晚,我忽然不再害怕。
只因为,我知道,被他拥在怀里的身躯,虽然伤痕累累,里面的筋骨,却已经不同旧日。
它再也不会禁受不住一个剧烈的拥抱。
与将的怀抱,罕有的温暖厚实。
我说:“与将,不要以为我会原谅一切。”
与将亲我的额头。
“我不奢望你原谅一切。”
我霍然抬头:“那你是否后悔所有的一切?”
这个问题,与将不肯答。
他拥我在怀中,紧紧不放。
“生生,今晚,请暂忘昨天,好不好?只是今晚。”
防守严密的阵线忽然裂开一道血口,暗藏的情绪狂涌而出。
我挣出他的臂弯,抬头挺胸与他对立。
“与将,今晚暂忘,明日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