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窗户,那小鸽子就飞了进来,落在百晓的手上,鸽子腿上海绑着一封信,百晓皱眉解下信,打开,触目处是一行自己极为熟悉的笔迹,狂放潦草,信上只有八个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此时此刻此种情形下居然会接到如此一张薄薄的纸片!
百晓苍白的脸上,渐次浮上非哭非笑的表情,手上的纸片沾上点点的血迹,与那些黑的出奇的字迹混杂到一处,字迹模糊了,百晓的心也乱如麻的一般了。
雪白可爱的鸽子"咕咕"的又叫了两声,一对晶莹的圆眼珠安安静静的瞧着百晓,百晓摸了摸它柔软小巧的头,叹气道:
"罢了,被骗的被玩弄了都罢了吧!因为我......"
百晓咬牙不语,拿出纸笔来也写了两行字,封好了绑在鸽子腿上,开了窗户,放了它再一次飞向夜空,夜风徐来,吹在身上该是微凉的,百晓却痴了一般的站在窗前,想着那人看到短笺时该是开心的吧,如果,他送来这张纸条的心有一丝丝也是真的的话。
百晓咧嘴扯开一个不比哭好看的笑,窗户也不关,转身回到床上躺平,轻轻的对自己说着:
"睡吧睡吧,反正明天的太阳----一样会升起来的。"
太阳当然不会理会个把凡人的忧愁抑或是喜悦,照样高高升起,缓缓落去。而百晓,他是在一种茫然里浑浑噩噩过了两天,两天里他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过什么,他自己都已经全无记忆了,唯一还记得的,是日子,是明天一大早,东方闻人就可以回来了。
小鸽子在昨晚带回来的字条里,就有这么一句:明日一早即可归,又:预计连夜赶路,腹中饥饿啊。
所以次日百晓起了个大早,一头扎进了厨房,开始动手做早饭,做了好多好多,有厨子奇怪道:
"百公子,你可做这么老多干什么呢?"
"啊......多做点吧,反正我也没旁的事好做。"
白米粥煮了一大盆,小酱黄瓜腌了两大盘子,熏鱼是从前天就开始准备的了,足足用了十斤上好的小黄鱼儿,百晓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开始动手往锅里抹上一层薄薄的菜籽油,才刚下了一个鸡蛋进去,就听得厨房外面一阵喧哗,似乎有人在说:
"少爷,您怎么来了?"
百晓的手抖了一下,锅里的热油于是溅了几滴出来。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终于一个人冲到了百晓近前,大声道:
"饿!饿死我了!你这做的甚么,好香啊!"
不是东方闻人?
百晓居然发现自己为着这个有了淡淡的失落,不禁苦笑,原来真的会相思入骨的人,还是自己。正思量间,身后那人已经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口齿不清道:
"唔唔,好吃,这是你做的?凝翠山庄什么时候来了你这么个好厨子,闻人真不够意思,也不告诉我一声去!"
百晓回头一看不要紧,自己辛辛苦苦为东方闻人准备的白米粥已经下去了大半盆,酱黄瓜跟熏鱼也少了好多,那人尤自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拉着,一边道:
"这黄瓜和鱼都是好东西,嗯,滋味硬是要得!"
"不许你吃了!"百晓难得冲动的一把抢去那人手里的筷子和大碗,怒道:"你是何人?干吗一进来就胡吃别人的东西?"
"我是何人?"那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悠悠道:"我晓得了,你一定是刚来不久的厨子,难怪你没听说过我的大名,我,南宫耀月是也,东方闻人起小的朋友,莫说这里的一碗粥几个菜我吃的,就是他们家祖宗传下来的物件,只要是还能吃的,就没有我不能动的啦,小兄弟,我看你做饭手艺甚好,干脆离了这里随我回去吧。"
百晓看厨房众人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方知这人没有胡说,只是江湖中传闻待人厚道为人稳重的南宫家大公子这人嘛----委实是大出百晓想象,他才一犹豫,南宫耀月早就又吞了不少东方闻人的早饭下去,百晓这次干脆把所有的饭菜远远的撤出南宫耀月够的着的范围,沉声道:
"这里吃的东西多了去了,麻烦南宫少爷吃点别的吧,这个不是给你吃的!"
"我说......"南宫耀月愁眉苦脸道:"你这厨子怎么恁地这般嚣张小气?不是我吃的,那是谁吃得的?"
"自然是给我吃的。"门外又有人淡淡说道:"你还想在我这儿呆着就离那些吃的远点。"
"少爷!"
"闻人?"
众人见了来人,纷纷叫道,这人却一律视而不见,径直走到百晓身边,看着他微笑道:
"我的早饭呢?"
百晓从身后端出被南宫耀月吃了大半的几个盘子碗,悄声道:
"就剩了这么一点了............"
"无妨,"东方闻人走过去把粥菜端起来,一手握住百晓的手腕道:"来,咱们一起吃饭去了。"
"此时?"百晓看了看南宫耀月,问道。
"是呀,"东方闻人凑到他耳旁,轻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着你的吗?"
百晓略略歪头看他,终于笑道:
"想的要命。"
说着两人还真的就携起手一起往外就走,南宫耀月目瞪口呆的,刚要张嘴说话,东方闻人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给南宫少爷准备各色他最喜欢吃的点心小菜,午饭时南宫少爷点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人什么事都一律说我出门未归呢!"
众人一起答应下来,南宫耀月这才满足的坐回去,抚掌道:"不愧是从小的朋友,我要吃千层糕,螺丝砖儿,红丝饼,对了,上次那咸鸭蛋还没有?先给我拿六七个过来好吧?"
话说南宫少爷在凝翠山庄一路从天亮都吃到了天擦黑,直吃的东方家所有的厨子决定下一道菜来做大煎活人的时候,东方闻人总算是又出现了,他穿了身看上去很舒服的宽大袍子,身边是一袭米色的百晓,东方闻人的手挽住他的胳膊,二人相携缓步走到前厅,正赶上南宫耀月咽下最后一口油皮儿酥。
拉开一把椅子,张罗着命人拿过个又软又厚的垫子给百晓坐下了,东方闻人才坐在他旁边,喝了一口茶,道:
"耀月,找我何事?"
"呃......也没什么大事啦............"南宫耀月难得红了脸,看了看百晓,道:"老大,跟你单独聊聊吧?"
"不必了,"东方闻人拿过一杯茶递给百晓,边嘱咐他慢些喝,边道:"我没什么事想瞒着他的。说吧。"
"那我说了啊!其实也不是很大的事情,不过是我来问问你,那个......把到自己中意的人,都应该干些甚么才好呢?"
东方闻人一口茶险些没全喷出来,瞪着南宫耀月,他切齿道:
"这个你来问我作甚?!"
"怎么不该问你!"南宫耀月委屈道:"我的朋友里,就数你把到的人最多,而且次次不落空,难道你让我去问小北那块木头和绯羽那个就会嘴上胡说的相公去啊?!"
死死盯着南宫少爷那张绝对称得上英俊帅气的脸,东方闻人自己那张脸却是青一阵紫一阵的,见他半天不言语,南宫耀月又不依道:
"不是吧,闻人?这么多年兄弟求你这么点事不告诉我?!我可是不照你似的年年都遇得到几个喜欢的人,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回为了个人动心呢,你不帮我太不够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