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宫天涯不用问,因为好些回他看到冥君熟睡的模样,就像完全停了呼吸,越来越难叫醒,可是又不敢不叫,怕不唤醒他,他就真的一路睡到死。
「要不要找大夫来看他?」
「都瞧遍了。」他怎么可能弃救命恩人于不顾。
「我看他每天喝补药像在喝水一样,可是没看他长过半点肉。」瘦得像根竹竿子。「冥君生的是什么病?」
「大夫说,他的五脏六腑都有伤。」宫天涯只简单这么说,他不愿意在司徒百合面前提太多,因为若提了冥君的伤是为救治他而来,这小丫头又要算她自己一份错了,她定会认为是她当初见死不救,才会害得冥君必须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她只知道冥君救了他,却不知道冥君是用什么方法救下他的命。
「为什么有伤?」司徒百合还是好奇问了。
宫天涯没说,只是拍拍她的手背,淡淡地掩饰苦笑。
这举动,司徒百合懂了,他的无言,已经说得够多了。
「我听说银鸢城有个大夫,医术好像不差,去请他来好不?」
「嗯。」宫天涯点头。他没明说,那个大夫在几年前就让他们请来过,只是他并没有带来神迹。
「还有,好些年前,不知在哪个地方,有个银发神医,我们让人去寻,只要有出现他踪迹的地方,都让人去找,把他找来替冥君看病好不?」
「当然好。」关于这个银发神医,恐怕只是传言吧……
「看在冥君这么伟大的份上,我以后都不跟他顶嘴就是了。我想他要是不动气,对身子比较好哦?」
「你有这个心意,他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我觉得他还是很不喜欢我,不然……我先回娘家一阵子,让他眼不见为净,你说如何?」只要眼睛看不见讨人心烦的家伙,他一定可以心宽体胖,最有助于调养身子。
「别胡说了,我现在倒觉得冥君挺喜欢你的,否则他不会花那么多时间跟你待在帐房里。」害他要找人都得先问清楚冥君人在哪里。
「哎呀呀,好酸哦……哪里来的酸味,谁打翻醋坛子了?」司徒百合作势在四周嗅呀嗅,最后嗅到他身上,仰着笑脸,大眼活灵灵瞅人的模样好可爱。「你是吃醋我跟冥君独处,还是吃醋冥君跟我独处呀?」
「这两个有什么差别吗?」
「有呀。前头那个是你嫌我霸占了冥君,让你们不能尽情培养兄弟感情,后头那个是你嫌冥君霸占我,让我们夫妻不能享受闺房之乐,当然差别很大啰。」尤其「兄弟感情」这四字,她说得多出力呀。
「你还误会这件事吗?」误会他与冥君的关系?
然而他在她脸上没有看到任何怀疑和质闻,这丫头只是贪玩,只是想斗斗嘴来增进他向来不太熟悉的夫妻情趣,他没有提心吊胆,因为她信任他。
「你还没回答我哩。」她缠着要答案。
「明知故问。」淘气。
「听你亲口说出来比较好嘛,你的声音又很好听,说情话时让人好酥哦。」而且她好喜欢他叫她的名字,沉沉嗓音都快让她浑身打几个哆嗦,抖完之后神清气爽!
「百合……」他不习惯大剌剌表达情意,他总是内敛,甚至是害羞的。
「别害臊呀,只有你跟我夫妻俩,有什么不能说的嘛。」
「我不说你也该明白,不是吗?」
「不明白啦,不说我就是不明白啦!」刚刚才被冥君欺负,现在当然要找亲亲夫君安慰疼惜,否则她不是太吃亏了。
宫天涯被她鲁到无能为力。谁说沉默是金?有时太过沉默也是会麻烦重重的,该说的话就说,藏着话只是让自己心里不快——
他一开口,以为自己只准备回答她的缠问,没料到这几日的不满倒全脱口,「我不喜欢踏进自己的房里,却无法见到你,也不喜欢三番两次得向金花问及你的行迹,更不喜欢听她说你总是跟冥君两人躲在帐房里不知道干什么,最不喜欢当我问你们在一块说些什么,你又只是随口打发我……虽然我很信任你与冥君,但是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真的很差。」
「不说则已,一说惊人。」司徒百合喔喔地直惊叹,挨着他身边坐。「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委屈,对不住啦……先谢谢你没怀疑我和冥君胡来,也没丧失理智胡乱骂我失贞、乱扣我罪名。」
「你不是那种人。」
司徒百合笑得连眼都眯了,他的甜言蜜语乍听之下都像是寻常人随口会说的闲聊,正的念过来四平八稳,倒着念回去也不会转变成腻死人的情话,但绝绝对对是出自肺腑。
「能被你信任,真好。」
宫天涯微微红了脸,她的脑袋依向他的胸口,像头猫儿似的直蹭。
学习如何疼她之后,他也开始学习适应她的撒娇,这些事对他而言陌生得好比叫一个大男人生两三个娃儿来玩玩,却又彷若天性,一切都发生得自然而然。
「冥君最近好像想到新的花招恶整我……他拿了一大叠帐册给我,逼我死背上头一大堆的买家,买价、茶种,他还临时抽问,说我答错就要让我好看……不过你放心,我背书是很有心得的,他这种小刁难,难不倒我,你不用急着帮我出头。」司徒百合干脆全盘说了。既然她的亲亲夫君都有怨言了,她怎能放任他继续沮丧下去?那太可怜了。不是只有弃妇才凄凉,怨夫也一样哩。
「冥君要你看帐?」
「不,是背帐。」光看还不够哩。「我在想,他可能过几天会拿几本全新空白的帐本,叫我把南二巷分行呀北一巷分行的帐目全部默写出来吧。」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要是冥君真这么要求,她也不会被青天霹雳轰得太震惊。
「百合,宫家的帐,冥君从不假他人之手。就连跟在冥君身边辅助多年的管事,甚至于我,都没法子摸到书皮。」
「唔?」司徒百合眨眨困惑的眸,随即一股恶寒涌上,从脚底板冷到头皮。「喂,亲亲夫君,你的意思不会是我现在心里想的那一个吧?」
冥君……想凌虐她,让她扛下宫家管帐的麻烦事?!
「亲亲娘子,我终于知道你在忙的都是正事了,我以后不会再无理取闹,也不阻止你和冥君商讨大事,我会乖乖在房里等你忙完再回来陪我。」他好温柔好懂事。
「亲亲夫君,你不可以这样啦!」司徒百合拉住他的衣裳,不让他悠哉离开。
「亲亲娘子,你应该还有帐本没背完吧。乖,快去背,为夫不吵你了。」他摸摸她的头。
「你别走——」她泪眼汪汪。
「我去替你拿些点心,你今夜可能要挑灯夜战,补充一些食物会撑比较久。」他一定会在她背后默默支持她的。
「亲亲夫君……」
「乖。要听冥君的话哦。」
最残酷的体贴。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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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这么打算没错呀。」
冥君满意地合上书册——司徒百合没错估冥君的劣性,他真拿了四本空白的帐簿,叫她完整默写出金雁城城东城西与铁鹏城城南城北四处分行的前年帐目,而司徒百合在失败五次,也被冥君骂到无地自容五次之后,终于在半个月后,交出一字不漏的帐目誊本。
「为什么是我?!不是应该让我夫君来接管这种大事吗?这非儿戏,也不是可以随便拿来玩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呀?!」司徒百合在偌大的帐房中来回踱步,焦躁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