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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彩衣眼珠一转道:“今天你倒识相,知道我想丢你出门。”

  温惜花嘻嘻笑道:“不必劳动苏老板的玉手,我自己就会把自己丢出去。”话才说完,他带起满满一坛子酒抱在怀里,整个人往后一倾,真的把自己连人带酒一起丢下了楼。

  苏彩衣眼睛发直,半晌才笑道:“这个人说话啰嗦,做事却很干脆,他这一去,大概很久才会回来了。”

  方匀祯笑了,拿起酒杯道:“不,我猜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苏彩衣转头奇道:“你怎么知道?”

  方匀祯拿出一张青色的纸,道:“我说自己能掐会算,你肯定不信,所以我只好说实话了。”

  苏彩衣脸色大变道:“青衣帖?!”

  方匀祯笑道:“你这样担心,我可要嫉妒的。”他手一挥,扬起纸面,青色的薄纸,有种透明而不真实的明丽。

  最重要的是,这张青色的纸上面是空的,一个字也没有。

  苏彩衣道:“一张空帖?你和温惜花特意在这里见面就是为了这张空的青衣帖?”



  方匀祯道:“正是。”

  苏彩衣道:“我不明白。”

  方匀祯将纸收回怀里,悠然的喝下杯中的酒,道:“你不必明白。你只要知道,温惜花发现忘了来拿这张纸,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笑的居然有些伤感,又道:“所以,在他回来之前把其它酒都喝光以前,你大可以多陪我喝两杯。”

  方匀祯说的话,很少会出错,但这一次他却错了。

  温惜花没有回来。

  他像是忽然凭空消失了一样,一连七天,江湖上没有半点消息。

  第二折 二

  听雨榭偶尔也会有名副其实的时候,比如说,下雨的时候。

  苏彩衣趴在床头,看着雨帘淅淅沥沥挂在窗外,赤裸的肩头因为拂过的轻风寒战了一下。但是她既懒得动,也根本不想把被子拉一拉。

  她不动,她身边的人却动了,一只很白很贵气的手伸过来,用被子一角覆上她的背,然后极其温柔的将她长长的黑发理到一边。苏彩衣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这样偶尔对我好,我心里就会特别的难过。”

  同样赤裸着躺在她身边的男人笑了,酒窝深深的,像个大孩子,道:“我知道你为什么难过。”

  苏彩衣转头看他,问道:“你真的知道?你知道什么?”

  方匀祯闭上眼,彷佛自语,又像是回答:“你知不知道我每次这样偶尔说了几句真心话,我心里就会特别的愧疚。”

  苏彩衣笑了:“风流小剑方公子,也会说真心话?”

  方匀祯没有睁眼,只是道:“其实我常常都在说真心话,只是别人不愿意相信罢了。一个人做了浪子,就变得没有人相信了,比如说我,比如说温惜花。”

  苏彩衣脸色变了一变,强笑道:“是吗?”

  方匀祯这才看她,微笑道:“你一定在怪我,为什么要特意提起温惜花,我那么说,只因为我知道你其实一直都在想他。”

  苏彩衣笑不出来了,扭头道:“温惜花是我的朋友,我担心他的安危。”

  方匀祯道:“你根本不必担心,因为他是天下第一的温公子。你可知道,天下第一究竟代表什么?”

  苏彩衣道:“难道不是武功第一?”

  方匀祯笑道:“温惜花的武功自然是极好的,但是他能作天下第一不是凭的武功,而是因为他是天下第一难杀的聪明人。”

  苏彩衣皱眉道:“我不懂。”

  方匀祯道:“你可知道,天下第一这四个字有多么危险。一个人被叫做天下第一,自然多了很多的麻烦、很多的仇家、很多送命的机会。但是,若天下第一的头目一天到晚换来换去,兵器谱还有什么脸面可立足江湖。所以即使我武功比温惜花高出十倍,他也依然会是天下第一,我也依然只能做天下第二。现在你懂了吗?”

  苏彩衣道:“我懂了。”叹了口气,她又道:“你确实是温惜花的朋友,你不但很了解他,还很信任他。”

  方匀祯深深的看着她,道:“我只是信任他,未必很了解他。你该明白,不管做了什么、不管看起来有多接近,一个人想要真正的了解另外一个人的心,有多么的难。”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楚,这使得他的娃娃脸严峻了许多。苏彩衣被他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心里也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痛楚。

  她却一点也不敢问,他这样的痛究竟是为了谁,自己这样的痛又是为了谁。苏彩衣低下头,故作轻松的道:“至少你能看得出来他真的不开心,我却不能。”

  方匀祯脸上极快的掠过一丝失望,很快又消失了,收回眼光,他道:“因为我和他是一种人。在和自己相似的人面前,想要掩饰自己,总不会太简单。”

  苏彩衣道:“你们是哪种人?”

  方匀祯笑了,笑得十分落寞,道:“一种只能和自己交朋友的人。”

  苏彩衣道:“为什么?”

  方匀祯道:“我们这种人总是有太多的麻烦、太多的危险,所以不能有家,更不能牵累有家室的朋友。”

  苏彩衣目光闪动,道:“所以沈白聿一结婚,温惜花就不再和他有交情?”

  方匀祯没有回答。

  苏彩衣想了想,笑了:“可惜了沈白聿那位叫做明月的未婚妻,温公子还没见过她几次,就没法再见了。”

  方匀祯道:“你真的以为温惜花喜欢‘明月’?”

  苏彩衣奇道:“难道不是?”

  方匀祯轻轻摇头,道:“你错了。温惜花喜欢的不是明月或者叫做明月的女人,他真正喜欢的,是可以看见,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捕捉的东西。”

  可以看见,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捕捉的东西--这岂非是世人最大的苦痛源头?温惜花这样的聪明人,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痛苦,又怎会执迷于这样的假象?

  苏彩衣沉默了许久,才幽幽道:“我知道你说这话是特意给我听的,我也知道温惜花根本不喜欢我,但是我……”

  方匀祯叹气道:“莫要告诉我说你喜欢温惜花,因为我根本不信。”

  苏彩衣瞪大了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匀祯面不改色,微笑道:“其实你真正喜欢的,并不是温惜花。你只是被他拒绝了,伤了面子,不甘心而已。”

  苏彩衣冷冷的笑道:“方公子,莫要以为我肯让你上我的床,就等于愿意听你胡说八道。”

  即使是冷笑时,苏彩衣也可以让人觉得很美、很妩媚,可方匀祯知道,她在心里只怕已经把自己砍做了十七八截。

  嘿嘿一笑,他开始穿衣,道:“如果我说错,你又何必生气?”苏彩衣眼神一凛,劈手就是一招三阴绝户手,方匀祯反肘一击消了去势,趁乱在那只洁白如玉的手背上亲了亲,大笑着翻出了窗户。

  苏彩衣咬着牙,听着方匀祯的笑声远去,恨声道:“死人,只有穿衣服脱衣服快,也不知道平时练了多少次……”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什么,她俏脸一红,又扑哧笑了出来。

  笑声未落,她却已经幽幽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方匀祯也在叹气。才出小楼没多远,他就已经笑不出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要故意激怒苏彩衣。很多事情,你可以想,但是不能说。糟糕的是他还不能离开这里,因为温惜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取东西。吸一口气,方匀祯苦笑道:“温惜花啊温惜花,不管你在哪里,我只求你不要太晚想起这里还有个受苦受难的朋友,睡在树上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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