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垂首,缓缓摇头。
“不是的话,那你怎么了?”在这些天之前,他没跟她说过多少话,猜不透她的性子。
“映砻哥是真的很爱赵公子对不?”映砻哥从来没有用对赵爰那样的目光瞧着她,他凝锁宠溺的温柔眸子里有淡淡的忧伤,还有生怕赵公子不在他身边的恐惧。
他,从来没有那样看过她。
不过她明白,同样的眼神,在她望着映砻哥时,也可以在她眼中瞧见。除非爱得很深,不然不会有那么多的滋味掺杂。
乌襄静默,心里明明是那样的清楚事实,他却不愿承认他尊敬的少爷竟然是以那样深刻的情感去爱着一个男人。
“赵公子也必然很爱映砻哥。”刚刚她瞧见的是深不可测的无底洞,仿佛在开天辟地时,便已经不停挖掘累积。“他,像是认识了映砻哥很久很久,像即使映砻哥不在他身边,他也能瞧见他一样。”就是那种深刻,令人感觉恐惧。
“你想说什么?”
璎珞缓缓抬头,泪水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流淌满面,一点声音也无。“我想说,他们不该分开,不能分开。我懂得那样的情感,失去了便无法存活……”就像映砻哥一旦离开她的生命,她的心便会跟着死去一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们是两个男人,即使深爱,还是两个男人。”
璎珞抽回他紧握的双手。“我不懂你说的那些,璎珞只知道相爱的人不该分开,相爱的人一旦分开了就不能独活。”从小到大,一个不识字的姑娘家懂得什么?除了缝衣、煮炊、狩猎外,她们天天看着的是父母与情郎,一辈子都在学习相爱。
她不是个慧黠的聪明姑娘,却是个懂得爱的女人。
璎珞回身冲回赵爰的院落,希望把话重说清楚,她爱映袭哥,所以希望他能跟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使留她一个人也没关系,一个人心死,总比三个人心死来得好。
乌襄愣在原地,他不懂璎珞究竟在想什么,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要努力不放手吗?他没爱过谁,不明白她、少爷、小爰这些深陷爱情中的人的想法,只觉得他们都疯了,全都疯了!
璎珞来到赵爰房里时,赵爰已不在房中,乌襄准备的行囊躺在坐榻上看起来颇为可笑。
行囊是多么没有必要的累赘。失去心的人有如行尸走肉,再也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
他会到哪里去?
她今天是第一次与赵爰见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她猜测不了他的去向。
找映砻哥,映砻哥一定会知道他去了哪里,一定能找到他!
想着,她立刻奔出院落,经过依然傻在原地的乌襄。
“你要去哪里?”她不是跟小爰解释去了吗?
“赵公子不在房里、也不在院落,他离开了。我要去找映砻哥,让映砻哥把他找回来。”
乌襄眼明手快地捉住璎珞。“他走了,他走了就好,你别再多做傻事,他会去找他的部属,少爷也将过得很好。”
璎珞用力甩开他的手。“你什么都不懂,他不会去找他的部属的,心都丢在这里了,回去没有希望等待的地方又有何用?”
“你别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别去,让他走。”
“听不懂,怎会听不懂,是你不愿多想而已,出门在外你会想家吧?为什么会想家,那是因为有你心爱的娘在家里等你,如果没有了你娘,换了一个人,你会想家吗?你的家是你和你娘完成的,而赵公子的家是他和映砻哥完成的,没有映砻哥,家就不复存!你怎会不懂?”
谁说情字只有谈过的人方知晓,不识情字不过是愚懦之人的逃避。
他颓然放璎珞远去,乌襄的理智被一句句苛责震得七零八落,再也拼不出谁是谁非。
* * *
得到璎珞的通知,乌映砻考验起奔雷的能力,如飞似地奔回乌家牧场。
他会去哪里?
房里头没有任何他留下来的讯息,什么都没带走,什么都没留下。
他手不方便又没有坐骑,不可能走得太远,这里他知道的地方又不多,他还会去哪里?
想起之前杀狼的幽谷,那是惟一一个他知道且安静的地方,除了那里,不会有其他的地方了。
* * *
赵爰站在崖边发呆,手里抱着偷偷跟着他出来的雪雪。
不知是他站得太久,还是谷里头的湿气重,一身外袍半湿,发上凝结了几颗晶莹的水珠儿。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响起马蹄声,为首的一匹黑马上坐着的是吓白了脸的乌映砻磬,身后跟着璎珞及乌襄。
赵爰回身看向三人,站立太久的身子在风中显得摇摇欲坠,将三个人的心提到最高点。
“你们怎么都来了?”赵爰笑着说出来的话显得有些幽远,像来自远处不知名的方向。
“爰,别站在那里,过来……算了,你别动,我过去就好。”乌映砻怕极了赵爰脚步一个不稳就坠落崖底。这里他来过多次,知道崖边罡风足以吹起一头骏马,更别说是身形单薄的赵爰了。
赵爰微笑。“你别过来了,这里虽然美,可挺危险的,刚刚我就差点被风给吹下去。”像是为了证明他所说的话一般,一阵谷风卷起他半湿的衣袍,修长的身形动摇。
见状,乌映砻的心跳几乎停止。“知道危险就别待在那里,我……”
赵爰摇头要他别说话。“你喜欢璎珞姑娘对不对?她是个天真善良的好女孩……”
这次换乌映砻打断他的话。“没用的,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比谁都清楚。”
闻言,赵爰恍惚了一下。
“是啊!就像你懂我一样,我也懂得你。”
“既然知道,你这是……”
“不过如果我不在了,也许你的心里就可以有其他的人一开始会难过,不过时间会淡薄一切。”
“我不准你这么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了!”一瞬间,乌映砻忘记赵爰的处境,怒气冲冲的向前踏出几步,混乱的情绪根本理不清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
似乎被他的怒气吓到,赵爰下意识地往后踏一步,整个人几乎悬在崖边。
“我是说真的,没有了我,随着时间过去,你会慢慢淡忘我,然后可以重新爱上一个人,这人也许是璎珞姑娘,也许是其他温柔婉约的美丽女子,更可能是个像我的女子,不过总比跟一个男人相爱来得好,不会遭受议论,不必担忧对方必须忍受嘲讽,不必时时猜疑会不会有一天对方发现对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
乌映砻突然觉得目前的情况有些荒谬可笑。
“你不是个会说笑的人,明知道刚刚说的那些都不可能,说又有何用?”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彼此是多么记挂对方,说“一时兴起”这四个字更是可笑。他乌映砻砻从来就不是一时兴起的人,他夺取的,必定是他要的,他要的东西,一辈子都不可能放手。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没有了你,自然就没有我,你说的那些都是废话,”乌映砻又向前迈进一步。
似乎要考验三人的胆量,赵爰往后退了一些。
“跟我在一起,你不怕世人唾弃你?”
“我不在乎!”乌映砻如雷怒吼,坚定无犹疑。
赵爰唇边的微笑扩大。“如果有一天你厌恶我……”
“除非我死了!”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厌恶他。
赵爰笑容又扩大了些。“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赵爰话语中似有未尽之意,眼中充满着压抑不住的情感,不看乌映砻,不看璎珞,而是看着乌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