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敲起了三更天,罗尔烈跟钱含韵双双飞身从神驹上下马,看着眼前这间破旧的木屋,里面乌漆抹黑的,连一点光也没有,两人对视一眼,钱含韵趋前,举手敲门。
“叩、叩、叩……”
但敲了老半天就是没人应门。
“不会是睡熟了?”罗尔烈蹙眉。
“睡熟了还好,不要成了死人就好。”
“呸呸呸!外面是什么人啊?大半夜敲门还咒人死!”木屋里传来的声音苍劲有力,还带有一丝怒气。
老旧的木门伊呀一声的开了,一名鸡皮鹤发的小老头手提着一盏小油灯站在门前,嘴巴还嘀嘀咕咕、念念有词的。
“凌春堂,凌圣医,凌太医,我们是找你来要观音水的。”钱含韵知道他的个性怪,干脆挑明了来意。
凌春堂着实愣了好一会儿,这几十年来,他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而她——
他将油灯靠近这对俊男美女,眼睛突地睁大,“小小姐?!”
钱含韵笑嘻嘻的频点头,“好在你没死,也没老眼昏花,还识得我,那可不会拒绝将观音水给我了吧。”
凌春堂脸色一变,突地转身进了屋子。
罗尔烈朝妻子点点头,两人也相偕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是破旧了些,但相当的干净,室内的摆设相当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两张木椅,而桌上还摆了一个牌位。
凌春堂一进屋子,就是走到桌旁,注视着那只牌位陷入了沉思。
钱含韵柳眉一皱,走到他身旁,“这就是你跌落山崖来不及救治的妻……”
“住口!”他突地大吼,一张脸也涨得红通通的。
罗尔烈走向前,将妻子拉到自己的身后才拱手道:“对不起,看来我的妻子不小心触及你的伤处了。”
凌春堂瞠视着他,“你的妻子?你是景罗王爷?”
“正是在下。”
凌春堂撇撇嘴角,上下打量起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现在只是个小老百姓,可不会跟你哈腰敬礼!”
罗尔烈愣了一下,才笑着说:“尔烈也不敢要老神医哈腰敬礼。”
“凌老太医,你真的怪里怪气的,还是什么都别谈,你将观音水给我们,我们转身就走人。”钱含韵心系罗兰屏,开口合口都要观音水。
他不客气的给了她一记白眼,“那观音水可是神仙水,你当初只帮我还个五两银子,就要我给你?”
“喂,是你自己说欠我一个人情的,现在要你还,你却不还了?”她气得哇哇大叫。
“小小姐,可我也记得,你说咱们之间不相欠,因为你没给我钱,而我也不认得你,对不对?”见她生气,凌春堂却发出大笑声。
她柳眉一拧,自己好像真的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小老儿,你要赖皮啊,你明知道我是施思不望图报才说那种话的。”
“既然如此,就别来讨人情,我不会给的!”
“是不给还是没有了,讲清楚。”
“有,但是不给!”他再送给她一记白眼,还一副得意扬扬状。
见状,罗尔烈确定他是阴阳怪气的,其实他只要谎称没有了,他们自然会走人,可他却那样回答。
“小老儿,你别太过份了,你明明说过只要你帮得上忙就愿意帮的。”
“我现在不愿意帮了。”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凌神医,实不相瞒,那瓶观音水攸关我妹妹的终身幸福,尔烈不敢强求,但希望凌神医能考虑是否割爱。”罗尔烈见妻子被激得没话了,换他出马,真诚的拱手请求。
凌春堂一双白眉毛挑得高高的,看着温文儒雅的他,“好,你将你妹妹的事前前后后的说个清楚,我听了满意,就还个人情给小小姐,若不满意,那就请你们回去,别扰人清梦!”
罗尔烈点点头,将罗兰屏脸上的胎记与暗恋郎都多年的情事很快的简述给他听,没想到他听了,却吹胡子瞪眼的直摇头,“说得太简单了,无趣极了,我不给观音水,回去。”
罗尔烈一愣,而钱含韵则气不过的走到他跟前,“要听仔细的,好,那你耳朵竖真点。”
凌春堂点点头,还煞有其事的拉起了耳朵,结果钱含韵的“仔细”却是扯开了喉咙,大吼一声,“啊——”
凌春堂被她一吼,霎时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钱含韵笑笑的拍拍手,扬起下颚道:“回敬你刚刚对我的咆哮,还有浪费我相公跟你说了一大堆的话,却是做白工!”
罗尔烈哭笑不得的频摇头,她这样待他,不是更拿不到观音水吗?
凌春堂掏掏耳朵,白了钱含韵一眼,却反身走到牌位旁。
罗尔烈夫妇不解的看着他,只见他从牌位的背后拿出了一只白玉瓷瓶,然后转身走到钱含韵面前,“给你,咱们以后可不相欠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开心的接过手,“这就是观音……”她突地束口,摇晃了一下瓶子,“怎么只有一点点的水?”
凌春堂撇撇嘴角,“就剩那一点点了,要不要随你。”
“要是要,但这么少?”她打开瓶口,瞧了瞧,拜托,里面根本只剩几滴水嘛!
“没关系的,含韵,我们走吧,”罗尔烈再次拱手作揖,“谢谢凌神医的成全。”
凌春堂背过身,语气突地转为哀伤,像是解释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在崖底找到了她,可是她已成了白骨,纵然知道没有希望了,我还是将观音水洒向她……洒了一次又一次,但她就是活不过来了……”
“凌神医……”夫妇俩看着他颤抖的背影及抽泣声,知道他们将他好不容易结疤的伤口挖开了,此刻正汨汨的淌着鲜血。
两人对视一眼,同声道:“保重,凌神医。”
在夜色中,罗尔烈跟钱含韵策马往徐州奔去,两人的右手紧紧相握,他们是幸福的,夫妻俩能在一起真的就是幸福。
* * *
徐州史府今晚是灯火通明,喜气洋洋,一对新人连面都还没见上,便一身新郎红服、一身凤冠霞帔的进行拜堂。
史楠云盛妆的坐在堂前,看儿子拿着红彩牵着新娘子走到她眼前,她眼角微湿,心中暗暗感激上苍,让儿子能离开那个金媚凤,回转家门进行拜堂。
而她更感谢罗兰屏,她能不在乎外面对儿子的诸多负面评语,愿意委身下嫁给他。
这场婚礼符合了史建仁的期待——愈快愈好。
等拜完了堂进了洞房,他就打算将罗兰屏扔到火坑洞去了,接着就是身后老跟着八名大内高手的郎都了。
好不容易盼到了今晚,才让那八名大内高手能因府中喜事而暂且离开郎都的身边去喝点喜酒,他的动作可不能太慢。
到时一把火烧了两人后,他就可以跟金媚凤双宿双飞的离开徐州到外地去生活了。
红巾下,罗兰屏的眸子盈满了泪水,她的心很痛,但她也一直告诉自己她这么做是对的,就算史建仁是个好色之徒,但他是惟一愿意娶她的男子,而一旦她成了有夫之妇,郎都也不得不放弃她了。
此时的郎都也是高坐在堂前,汪视着这对新人。
他澄净的眸子没有一丝波动,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紧绷的下颚泄漏了他怒不可遏的狂烈怒焰。
他不赞成这么仓促的举行婚礼,尤其他们抵达史府已经五天了,却不曾见过史建仁的身影。
他软硬兼施的希望兰屏能跟自己先回北京去,但她就是不肯,甚至向史夫人表达希望尽快举行婚礼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