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错愕的看着他。
郎都握住她的手,“我不要你事事只想到我,我要你贪心,更要你有信心,你脸上的胎记绝对可以消失的。”
她凄然一笑,“那太难了,对一个已失望了十七年的心而言!它已接受了伤心。”
“你太悲观了。”
“我是接受事实。”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半掩面纱?”
她语塞。
“你若已面对现实,自然不会在乎他人对你脸上胎记的目光及看言论,你会欣然以对的,不是吗?”
罗兰屏轻轻一叹,坦白道:“如果我说我其实已不在乎他人的目光,而只在意你的,你相信吗?”
他诧异的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只在意我?”
“你不懂一个女孩子的心。”她脸儿一红,因为她爱他,所以最在乎他的目光,也因此迟迟不敢将面纱拿掉,她害怕看到他的脸上出现嫌恶的神情,害怕他在乎她是个丑女……她惟一在意的只有他啊。
郎都见她羞涩的神情,这才恍然大悟,因为她在乎他,所以才特别在意他的感受。
他温柔一笑,“我懂了,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看你卸下面纱的样子,你相信吗?”
她想了一下,摇摇头。
“郎都此言绝对是肺腑之言,虽然只见过你卸下面纱两次,但我很希望你能卸掉面纱,因为没有那层薄纱,我更能看清你的脸、你的神情。”
她直视着他,他脸上的真诚让她不会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可是她仍有心理障碍,她对自己没有信心,她担心某一日,他的俊脸上会出现嫌恶的表情……
郎都浓眉一蹙,“你不相信我的话?”
“不是,而是我对自己的信心不足,你是如此俊美,本该与美如天仙的女子成为一对,我真的太不自量力了。”愈说她对自己是愈没有信心。
“不,你太看轻自己了,而且你长得一点都不丑。”他是真的这么想。
罗兰屏牵强一笑,抽回了被他握得温暖的小手,“我有眼睛,七阿哥,就算我长得不丑,但左颊上的紫色胎记也绝对跟美丽沾不上边。”
“我承认那个胎记是个问题,但那绝不会对我们的感情产生问题。”他有这个自信。
但她没有,“七阿哥何必自欺欺人?只要它没有消失,我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妃子,而你终会娶另一名女子为妃。”
“我不会。”郎都深情的凝睇着她那双漾着泪水的秋瞳,“如果你的胎记真的无法消失,我也不会娶别的女子为妻,我坚持要你,不过,为了不让我皇阿玛为难,我会请求他另立储君!”
罗兰屏倒抽了一口气,怔愕的瞪着他。
“一旦我只是个普通的阿哥,我想就算娶一个颜面有碍的妃子也不会引来太多的争议。”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最后的打算。
“你是说你要为了我放弃皇储之位?”
“没错!”
她摇摇头,“不,你不行,你这样会让我变成历史的罪人,还有你的名誉呢?你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江山?不,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这是我的选择。”
“那我也会选择跟史建仁成亲!”她爱他,所以更不能让他背负千古的罪名,他绝对会是个仁君的,为了她一个半掩面纱的女子放弃江山怎么值得?
郎都被她那句愿嫁史建仁之词惊得呆若木鸡,她在胡说什么?
“这个胎记是不会消失了,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一到徐州,只要史建仁没有意见,我愿意马上跟他成亲。”
他脸色倏地一变,“不可以!”
罗兰屏定定的看着这张泛起铁青的俊颜,语气坚定,“这也是我的选择,我想回房了,请七阿哥容许兰屏告退。”
“不行,你这样的念头令我不安,我不能让你离开。”他向前一步,阻挡她的去路。
她眼眶泛红,哽声道:“为了我你愿意舍弃江山,我是真的很感动、很感动,可是就因为如此,我不能有私心,你明白吗?”
“大清还有很多优秀的阿哥。”他知道自己无形中给了她一个重担,但他有自己的抉择。
“但在皇上的眼中,你是最优秀的,而你该回报给皇上的绝不是舍弃江山去爱美人,更何况,我连美人都谈不上。”她泪如雨下。
他不舍的拭去她脸上的热泪,再次执起她冰冷的双手,“我知道我的一席话,让你在瞬间承担了千斤重的无形压力,可是我要你知道我绝不会放弃你的。”
但她却不得不放弃,要他因为爱自己而辜负皇上的期许,被皇室成员唾弃,进而背负历史罪名,她怎么舍得?他是她深爱的男人啊……
罗兰屏咽下喉间的酸涩,生硬的抽回自己的手,“我累了,想回房休息,兰屏先行告退。”
“兰屏……”
“请七阿哥别再为难兰屏了。”她语气淡漠,但翦水秋瞳里却噙着熠熠的泪光。
他凝睇着她,心生不忍,只得叹道:“好吧,你先回房去。”
她点点头,拿起桌上那盒针线,转身离去。
郎都看着她带着哀伤的身影,喟叹一声,“皇额娘是对的,此时实在不是我告白的时机,如今弄巧成拙,反而将兰屏推向史建仁的怀抱了。”
仰头看着满天星斗,他衷心希望兰屏在明天就会打消嫁给史建仁的念头……
* * *
今日的徐州是热闹极了,夹道争相目睹未来皇储郎都,跟即将下嫁给平民阿哥的官家千金罗兰屏的人民,几乎将街道堵塞,一片人山人海,欢呼、讨论声不绝于耳。
只是两座金碧辉煌的大轿珠帘纱帐重重,要想窥探两人的相貌是难上加难,不过,这种机会难得,因此众人还是拉长了脖子,努力的直往轿子里瞄。
其实坐在轿内的两人心情都很差,尤其这两日来,罗兰屏怕自己被郎都说动,打消了嫁给史建仁的念头,她几乎不愿与他独处,甚至刻意疏远他。
郎都明白她是为自己着想,但见她刻意与自己保持一段安全距离,他还是难过不已。
事情会发展至此,都是他招惹来的,如果在他们离开徐州后,他才坦承心中最后的打算,那也许此刻的他就不必如此心烦意躁、懊悔不已。
尤其这两日接近徐州近郊,他即差随侍去向店家及民众询问史建仁的为人及人品,没想到他恶名昭彰、风评极差,不时眠花宿柳,甚至与传言得到脏病的百花楼花魁金媚凤夜夜春首!
如此恶劣之徒怎能让兰屏委身于他?!
而为了让兰屏断念,他一五一十的将史建仁的恶行说给她听,但她却是沉默以对,仿佛吃了秤坨铁了心,就是要嫁给史建仁,让他不致因她而成了千古罪人!
郎都望着珠帘纱帐外的夹道民众,突地感到一道阴冷带怒的眸光从右边二楼的亭台上射了过来。
他蹙眉,略微拉开一小缝纱帐,再从珠帘的间缝下,看到一身红色绸缎、浓妆艳抹的金媚凤就坐在亭台边,嘴角微扬似有笑意,但她的眸中却闪烁着奔腾可见的怒焰。
他放下了纱帐,想起有关她得到脏病的传言。
他摇摇头,当初阿利克以牙还牙,将她送到妓女户去接客的作法,他跟罗尔烈都不表赞同,但阿利克作了决定,他们也无能为力,更何况皇阿玛从五台山回来后,对“掉包新娘”一事并无多问,仅表示他已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皇阿玛这么说,肯定也知道阿利克如何处置金媚凤,不过不管他赞不赞同,当时金媚凤也已在妓女户待了三个多月,这事皇阿玛自然不宜也不必再另作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