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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细的琴线划过手指,我的心突然一阵刺痛。

  面前的一景一物都令我刺痛。

  调好弦,我看着陌生的少年,他也正在看着我。

  我把琴还给他,他有点犹豫,并不敢接。他有点怕我,我看得出来,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我感觉到他的不安。



  他似乎并不常与生人接触,独自流连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独自寂寞。

  我随手挑拨了一下琴,亮丽的音色马上倾泻而出。少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晓得定定地看着我,那表情象是见到鬼。

  我对他微笑,风从殿外透过纱幔一重一重地吹进来,少年的发丝飘动,拂在我的脸上,一刀一刀,都象划过我的心。

  我已经呆不下去,只好站起来,离去。

  根本就不该来,这里并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一整晚,我都无法入睡。



  我在想,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那个人不会在乎。

  白天,我对婉儿说,我曾进过那座别苑。

  婉儿十分好奇,她问我:赵大人有没有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我问她:那里面会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婉儿很神秘,她说:虽然不见有人自那座别苑里出入,但每到深夜,总会得听见有莫名其妙的琴声从深宫内传出,都说里面有点玄。

  我笑笑不说话。

  鬼魂?对那少年来说,我可能才比较象。

  我不怕鬼魂,一点也不。我只怕回忆。

  那一重枷锁,我这一辈子也无法摆脱。

  我想起了那个人,他对我说:清持,不要妄想逃开,这是你的命。

  是命。他说。

  第三章

  如果结果无法改变,那么起码方式得由我来选择。

  我对司马燕玲说,我可以完成他的心愿,同样地,他也得满足我的条件。

  “这是为了你好,清持。”他说。

  “是吗?”我问,司马大人何时变得如此博爱?

  你以为我会不会相信?相识数载,他不应天真至此。

  司马燕玲不高兴,因为我的口气听起来象与某人相量勾结叛国的交易。

  但他又何必介意,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更厉害的事情都已发生过了,不需在乎过程。

  “想个好一点的籍口,”我说:“我的条件和以前一样,我要进驻宫内。”

  司马燕玲马上敏感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神深不可测。

  “清持,”他说:“你以为这行得通?不是每个君王都那般易于控制,你未免太过高估了自己。”

  我笑,说:“相国大人不必着急,这应是由清持来担心的事情。”

  司马燕玲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看不起我也不要紧,这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就算全世界都看不起我,我也不在乎,即使背后说得再难听,一到面对着我的时候,哪个达官贵人不是一张讨好的嘴脸对我笑得逢迎,还生怕我不瞧他一眼。

  谁管谁的过去有多不堪,我只要这光鲜的外衣,来衬托我的光芒。

  但司马燕玲不会懂得这些。他义愤填膺,豪气干云,可是清高得很。

  这一段距离,没有人能跨过去,也没有人愿意跨过去。我们永远注定只能停在原地僵持。

  或许这也是命吧。我苦笑,虽然我一向不相信。

  “我会安排。”司马燕玲说,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千千万万个不愿意。

  “好,那就等相国大人的好消息了。”我答得轻浮。

  这个世界哪里还有顺心顺意的好事,想得到回报请先付出,你真以为会有随心所欲的法术?

  我自然不急,一切有人处理得妥善,我只需继续努力吸取日月精华,维持美貌。

  还有,媚惑君主的手段。

  因为够卑鄙,所以最得宠爱。我不自觉地笑起来。司马燕玲曾对我说,清持,不要埋怨他日死得不清不白,这都是你的报应。

  我并不担心会有报应,要得到报应的事情我早全部做齐,不差这一桩。

  日间,我继续在相国府里游来荡去。

  我想起了那个别苑里的少年。他现在会做些什么呢?我很好奇。

  闲逛至宫苑的门外,也不见有人把守,看来这片禁地大家都习惯当作看不见。

  我进入别苑内庭,周围的景色依然是那晚的景色,但却显得有点残破,苍白而颓废。

  虽是新建不久,可惜乏人问津,最终也得落入破败的下场,变异之快,令人惶恐。

  我在里面转来转去,总看不见那天的少年,大殿之内一片空荡,只有几块零乱的纱帐在风中轻轻浮动。

  寻不着人,我意兴阑珊,打道回府。

  婉儿在堂中等我,十分焦急,她问:赵大人,婉儿愚笨,是不是哪里服侍得大人不周到?

  一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她以为我有意避开她。

  要是被相爷怪罪下来,她怕担当不起。

  但我心情低落,我对她说:婉儿,先不要惊慌,不如我把行踪结集成册,那你就不必害怕对自家相爷无法交代。

  听了我的话,婉儿很是委屈,她说:赵大人,你这样说是不是在责怪婉儿,婉儿也不过是挂心赵大人初到相国府,凡事不适可有人从旁打点而矣。

  初到相国府?我不屑。

  每到这个季节,我知道这相国府内哪种花开得最早,哪种树凋得最迟,我就连这相国府内有若干品种的珍禽飞兽都一清二楚。

  我可并非初到相国府。

  看着婉儿,我一时无法作声。

  是,她怎会知道。

  如果某人不愿想起,我又何必挂念。

  最近相国府内热闹非凡,我指着一个又一个穿梭庭内的贵人,问婉儿这个是什么人,那个是什么人。

  婉儿对答如流,似见怪不怪。最后,她十分好奇地反问我:这些都是官场中声名显赫的大人物,赵大人长住宫中,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倒是被问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这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的人只觉个个都异常眼熟,却全部记不得这个和那个有什么不同。每逢宫中相遇,我从不称呼对方的名字,久而久之,成为习惯,根本没有巴结的必要,这是对方急于做的事情,轮不到我来操心。

  婉儿觉得不可思议,她说赵大人这样洁身,能在官场撑这么多年倒是难得。随后又忍不住对我循循教诲:在这官场内不懂人事是要吃亏的,若是受到了邀请,还是逢场作兴地去应酬一下的好。

  这丫头以为我不经世事,是傲莲出于污泥。

  我笑笑不说话,深深地向她作了个揖,一脸诚恳地说道:多谢婉儿姑娘一番肺腑之言,清持自当铭记于心。

  婉儿马上飞红了双颊,她聪明伶俐,已听出我话中有话。

  君王驾崩的消息已憾动全城,况且那声势如虹的镇南军就驻在朝廷之内,已然一副顺者昌逆者亡的架势,宫中各路英雄,一见风头不对,全部摇身变成激进人士,忙着倒弋指责旧朝的腐败,振振有词,都说愿扶助新王亲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识时务,教人惊叹。

  为首的司马燕玲成为宫中大红人,为有志成就大业的豪杰穿针引线,各路人马此时才惊觉,原来一直都跟错了派别,想也想不到当年宫中最是正气护国,对王忠心耿耿的相国大人才是一手推毁旧政的高人。眼看着别人急急忙忙地来巴结,于是自己也急急忙忙地来巴结。

  这就是官场。婉儿说这都是逢场作兴。某天阁下失势,也可以到别家去逢场作兴,反正只是时间不同,地点不同,要讨好诌媚的对象不同。

  夜深,府内依然华灯高悬,客人们光鲜亮丽,远远地都能听得见大堂内的莺歌燕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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