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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了就断了。无需怀念。

  第六章

  天祭大奠已到。

  祭奠前七日被定为斋戒之期,神司在此期间必需清心寡欲以确保毫无杂念。



  我被安排在独立的行宫,终于要得收心养性起来。

  开始的时候我感到极不习惯,但想想也不过是七日,瞬间即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七日之内,不会有任何闲人闯进禁地,那是对神莫大的不敬,虽然住在里面的人本就已是对神大大的不敬。

  神司的礼服早在多月以前就已准备好。我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那一袭白得刺眼的服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每一晚,我都看得见,当日被放置河上的少年。

  他的声嘶力竭,他的谩骂和咀咒。



  窗外传来一下的声响,我惊吓得跳起来,忙问:

  “外面的是谁?”

  门被风吹开,根本没有人。

  我失笑,亏心的事干得太多,以至草木皆兵。

  除了早午晚有专门的仆童送来膳食,平时这里可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闻。为此,王曾担心地对我说:清持,本王实在担心,七日之后,你是否依然能活着从行宫里走出来。

  他太小看我。因为我平时总是极尽奢华之能事,把人呼来唤去。王不相信没有了下人服侍的我会过得完好无缺。

  但他并不知道,在遇见某人之前,我过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要一人活下去的话,会比任何人都活得更好。

  不过没有人会相信吧。是,这种日子过惯了,这种大话就连我自己都已经不敢再相信。

  我换上雪白的祭衣,站在风中,是暗无边际的夜里唯一的颜色。

  远处有轻微的丝竹之声,不知现在的王在哪一厢的行宫,又依在哪一位美眷的温柔之中。

  瞧,没有了赵清持世界依然无恙。谁又管谁深宵寂寞。

  我抬头看天,苍天无语。

  背后又传来声响,但这一次我已不再害怕。

  “出来。”我说。

  人也好,鬼也好,今晚聚明日散,一切无妨。

  有人从树丛里偷偷地看我,他知道我已发现了他,但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出来。

  “既然都来了,何必拘泥。”我说:“即便是客人,就该留个姓名。”

  那个男孩慢慢地拨开树枝,从里面钻出来。虽然满脸的尘土,但不掩他一脸英挺的气质。

  看他一身华贵的衣饰却被穿得邋遢不堪,我笑了起来。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

  “你是不是赵大人?”男孩出其不意,问非所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反问。

  男孩说:“听闻赵大人是个妖媚的恶徒,专门颠倒是非,蛊惑人心,不过有点好奇而矣。”

  “真是有意思,你是听谁说?”我问。

  男孩看着我,发了一会儿呆,又说:“你真好看。”

  “多谢。”我不顾廉耻,照单全收。

  “你到底是谁?”男孩问,他并不怕生,很快便可以控制住场面。

  “你以为呢?”我问。

  男孩子其实十分聪明,他早已知道我是谁。

  他不揭穿不过是为着我们双方好下台。

  男孩并没有离开,他留了下来陪我说话。他对我很好奇,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不止一晚,还有接下来的每一晚,他都出现在这里,我对他说:你知不知道此事一旦渲扬出去,你死罪难逃?

  男孩一点也不惊慌,他说:不,大王不会对我怎样的。

  我倒是有点惊讶,这人口出狂言,是何许人也?

  你是谁?我问。

  男孩不回答,只说:明天大奠举行,我以后就不能再来了。

  我点头,缘份至此,冥冥皆有定数。

  第二天醒来,一切化为乌有,仿似从来没有这个人,没有这七日。

  仆童早就恭敬地排开,场面浩大,一直列至祭坛之上。

  我在身穿白服的仕女手中穿上祭饰,神色茫然。

  及地的礼服一直延伸出去,华丽非凡。

  身后端庄的侍童双手捧着司祭用品,不丝一苟。

  我看着前面用白娟引出的一条直路,只觉这是通往异世界的大道,此行不必回头。

  天际泛着艳红的霞彩,诡秘异常。我登上祭坛,神志迷失,心绪不宁。

  我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开始又是如何结束,整个过程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完成。我听见耳边响起古怪的颂词,沸腾的人声,震耳欲聋的呐喊喧哗向我排山倒海而来,令我无法招架。好几次,我以为自己或许会就这样被淹没在这一片的混乱之中,永远不再醒来。

  少年的诅咒夹杂在其中,那么吵,我还是听到了。

  我会回来,他说,我一定会回来报复你们所有的人。

  尤其是你,赵清持。

  师傅对你偏心,所以你会得逃过此劫,赵清持,你才是祭品,这条命,是你欠我的……

  我闭上眼,一阵天旋地转。

  少年惨白的面容萦绕不去,形同鬼魅。他向我伸出双手,我吓得倒退一步。少年青白的脸容更加扭曲,指着我说:赵清持,死的人应该是你,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如果有机会选择,我不愿意留下来。

  带我走吧,我对他说,我把这条命还给你。

  少年的影象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化成一缕白绫纠缠在我的身上。我无法呼吸,渐渐失去知觉。

  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夜阑人静,明月当空。

  身边有人轻抚我的额,他说:清持,一切都过去了。

  我问:“祭奠呢?祭奠如何?”

  王低下头来,他在我耳边说:“从来没有什么祭奠,清持,忘了吧,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神迹,”我闭上眼睛,语意悲伤:“因为我不配神司之职,所以祭奠才会无法完成。”

  “不是的。”王说:“不是这样的。”

  不要放在心上,清持,不要再想起来。

  那人不断向我施展暗示,抹煞我的记忆。

  我沉沉地睡去。

  明天又是新的开始。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天的祭奠胎死腹中,却无人问津。

  那天好象只是一场幻觉。我一个人的幻觉。

  我坐在庭园中发呆,这一段时间我变得安静。

  王多次邀我出游,我都无心应酬。

  司马燕玲婚期在即,娶的又是名门公主,所有的人都被转移了视线,忙于穿梭于相国府与宫内,恭贺送礼的达官贵人争先恐后,司马燕玲风头一时无量。

  我看着人们来去匆匆,各自繁忙。那一次是在相国府内,这一次是在宫中,在此之间,已然几度物事全非?

  王陪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我对他说:不要这样,我不是病人。

  王张开双手,我便投身进他的怀抱。有人依附,感觉连心也是温软的。

  天灰黑一片,密云遍布。

  象人的一颗心。

  为什么是我?我问。

  王说:因为除了你,天下已没有别人。

  如果没有这一副容貌,如果不是这一副灵魂,如果我们在相遇的时间错过了,那么今天听到这番话的会是谁?

  如果没有命运。

  司马燕玲顺利完婚。

  他的婚礼声势之大,莫不令人惊叹。

  公主盛彩华妆,被送进府内,府中三天三夜,为这对才子佳人举行豪门夜宴,通宵达旦,热闹非常。

  深宫中相形显得孤单。所有的人都去了相国府,我倚在堂前,无声无息。

  公主笑得那样端庄,至于这其中到底有几分真情,旁人无法揣测。

  向公主敬酒的时候公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不是在司马燕玲的婚宴上。那时公主初知道自己即将下嫁司马相国,独自在长亭借酒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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