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淡淡地说。
只是我没有把话说得清楚而已。
这桃花于你来说的确难得。可惜怎么看都是个劫数。
但从那个时候起,小汤开始注意起打扮。
女孩子们迎面走过,上至主管下至女侍,小汤必定压低声音,逢人必问,是这个?还是那个?
我保持神秘,回答:都有可能。
这个玩笑开得久了,小汤也就慢慢没有放在心上。
凌嘉贤一如既往,处处下功夫,学习各方事宜不遗余力,也不见有什么不比平常的举动。
小汤说:“那小子倒是学得卖力。”
“那对我们来说可是越来越危险。”
“呵,终于觉悟了,”小汤一副不屑表情:“后悔引狼入室?”
“这倒不是。”我说:“大不了必要之时换掉真经,让他走火入魔,再废他武功。”
“精彩精彩,”小汤拍手:“小旭你几时改行拍电影?”
说笑归说笑,凌嘉贤这皇家卧底倒是不能不防的。
小汤不以为然,他对凌嘉贤没有一点好感,这使我放心。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特别留意起某一个人。
他叫晓,除此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向人事部有意无意地提起要好好看照此人,于是,那一天之后他马上得到提升,转到新的部门,不需再做门童的工作。
晓连跳几级,现在已经是小小的领班,虽然他平日少说话多做事,并且为人平实,但这种升法,还是惹人注目,奇怪的闲言闲语早就流传开去。
晓常看见我,他大概对自己突然时来运转的原因也猜得出个几分。但他并不动声息,以不变应万变。
我故意选择他当值的时间去他管辖的咖啡廊喝一杯咖啡或是一点饮品。他通常会亲自来招呼我。这时,我会有机会与他说上几句话。
“晨老板今晚要喝些什么?”他问。
“一样。”我回答。
于是他按我的习惯,亲自调制饮品。
“没想到你还会调酒。”我说。
“若想别人听你做事,自己先要做得比别人好。”他看我一眼。
“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没有用错人。”
“晨老板眼光独到,一向自信。”
“这句话听起来,你也一样自信。”
他笑了笑,淡淡地。我发觉我喜欢上这个笑容。
“你可习惯这个职位?”我问。
“生活于每个人来说,没有什么不可以习惯。”
“听起来,你对生活有意见。”
“说不上是意见,只是方式与别人不同,看到的景色自然有所差异。”
我细心地留意他的眼睛,他有一双清澈透明的眸子,闪动着看透人心的智慧。他长得十分雅致,柔和的气质和温顺的态度,让人觉得可以接近又似不可接近。
“你进入名都多长时间?”我问。
“三个星期多一点。”他回答。
“啊,我不知道你来的时间真得这么短,”我说:“经验不够,看来这么快让你做这种工作还是有点吃力吧。”
“时间和能力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晨老板。”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吹捧自己的意思,但也并不同意我的说法。
“哦?”我有点兴趣:“每个相当的职位,都需要有相对能力的人去担当。我想知道,就这个岗位来说,你会如何处理意料之外的状况?”
“晨老板所指意料之外的状况即是如何,举个例?”他放下调酒器,把刚刚调好的酒注入高高的杯子里,并推到我的面前。
我接过他放下的酒杯,顺势握着他的手。
对于我的举动,他有点意外,但马上把那一刹那的惊慌掩盖过去。
“晨老板,这就是你所举的例子?”他问。
“现在开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我说:“你不必把我当成是老板。在我的地方,会出现什么样的酒客,我都很清楚。”
“假如我对你说,我要求得到特别的服务,晓,告诉我,你将如何处理我对你发出的邀请?”
晓有一下子的沉默,而事实上,他只思考了几秒。
“先生,你需要的一切服务,相信名都完全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他说。
“什么?”我不可置信:“这就是你的回答?”
“为什么不,”他微笑:“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到底需要什么服务?”
晓的眼神明亮,没有丝毫杂念。
人一旦有了邪恶的思想,就会显得可悲,并且可笑。
我发现他总有办法让人自惭形秽。
这就是他的方法。
放开他的手,我独自喝着那杯有着奇怪颜色的薄荷酒,酒中传来诡异的清香味道。
“这是什么?”我指着酒问。
“独门秘方。”他不经意地说:“放心,死不了。”
“这世上总有更厉害的毒药,让人生不如死。”我自嘲。
他依然微笑,没有说话。
或许就是那时候中的毒,我不着边际地想着。要是哪天真的无法退回,死在这个人的手上,算不算值得?
第三章
凌嘉贤在名都明查暗访已超过一个月,我问他:“凌少爷实战这些时日,有何感想?”
“名都机制稳健,行事作风大胆前卫,于同行相比敢于创新,更显活力。”
“凌少爷十句出口说尽名都好话,倒是真心诚意对名都抱有特别的感情呢。”小汤在一旁笑着说,语带双关。
凌嘉贤看他一眼,神情认真:“名都乃是行内焦点,行事决策对业界皆有影响,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得交待清楚。我是外人,本无立场评断个什么,但如今名都与恒星既已结成联盟,我自是希望名都前景良好。”
小汤文墨不足,凌少爷又说得理不可驳,他们眼神交流,其间暗潮翻滚。
我在一边冷眼旁观,凌小子不知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若说他是有心想要拉拢小汤,与之结好,但言行上却又不见有奉媚之势,令人费解。
许是那晚所想的,是我多心了?
以前我以为,名都每一处地方,理应是我所熟悉不过的。
但我同时开始发现,原来环境和人物,不同的组合,可以幻变出不同的印象。
现在我每晚坐在名都别具风格的咖啡廊里喝酒,喝上了瘾。
这个不良的习惯一旦继续纵容下去,美丽的故事尚未发生,怕也先已酒精中毒。
“晓,说些你的事吧。”我摇着酒杯说。
“从出生到现在,我过的都是普通人的生活,我没有故事。”他说。
“总有些可得忘记或不得忘记的。”
“可得忘记的早忘记了,不得忘记的并不见得是愉快的回忆,既然如此,何必重温。”
“晓,我发现我在你面前不懂得如何说话。”
“晨老板这样说不是在见笑我吗。”晓抬了抬眼,接着说:“你面色不好,可是遇上烦心的事?”
“是,每日都有不同的问题发生,我已经不晓得怎样处理了。”
他打趣:“位高权重,身不由己。”
“付出多少,好歹都是自己的生意。不必抱怨。”他说。我叹气,疲倦地把头伏在吧台上。
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模模糊糊地梦见些古怪的影象,不经意间听见有人在那边低低地说话:晨老板睡在这里是要受凉的,快差人去取件衣服来。
我会对一个地方感觉如此放心,而且没有丝毫戒备,实在不可思议。
多少年来,我没有这样安心地睡过一觉了。
晓不知不觉与我建立着一种微薄的关系,似稳固又脆弱。
我喜欢来咖啡廊喝酒的事慢慢传遍整个名都,现在每个部门的人都对晓客客气气,恭敬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