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湘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完全麻木地骑著马,就连进入了官邸的後宅院,她自己都不晓得。
马匹一进门,立即有小僮跑过来他们身边。“刘大人,您回来了。”
刘逸轻松地翻跃下马,将缰绳交给小僮後,转过身来面对程湘绿道:“程姑娘,这儿便是剑南节度使大人的官邸,待会我先安排厢房让你暂歇,等我向大人禀告你已来此,相信他很快便会召见你。”
程湘绿没让泪珠滑落脸颊,别过头偷偷抹去眼角泪光。现在不是她哭泣的时候,她必须坚强地面对这一切。“麻烦你了,刘公子。”
第四章
一阵滂沱的午后阵雨过後,空气格外的清新沁凉。程湘绿寻幽地来到厢房旁的庭院花园,在未沾半滴水珠的凉亭长凳上坐了下来。四周是花团锦簇的艳丽花卉,空气中飘散著淡淡的花香味,一株株的绿枝叶被雨水洗涤之後,显得更加光滑青翠。
程湘绿唉唉地叹了口气。对於这样的美景,她全然没有欣赏的雅兴。只因住进这大宅院後,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何去何从?
那头比普通人短的及肩长发,并没有带给她太多的奇异眼光。这儿的丫鬟及男仆,只把她当作异域来的姑娘,因此见怪不怪她与众不同的气质与说话方式。自从刘逸带她进府後。她便很少有机会见到他;就连那位听说叱咤风云的节度使大人,她也一直街未与他碰面。
“程姑娘,原来你在这儿,我四处都找不到你。”倩珠是刘逸派来服侍程湘绿的丫鬟。
程湘绿自己也不明白,她究竟是以什么身分住进慕府的?按理说,她只不过是慕靖楠救起的一名陌生女子。她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却为何能得到如此礼遇的对待?“倩珠姑娘,你找我有事吗?”
“将军大人回来了。”倩珠有个迷人的小酒窝,个性温温柔柔的,笑起来非常可人。
程湘绿的眼睛绽放著澄亮光芒。“他要见我吗?”
“我还没收到命令,不过我想,大人应该很快便会召见你了。”
为了入境随俗,程湘绿让倩珠帮她半长不短的秀发梳了一个符合这个朝代的发型,并换上大唐女子的衣裳。这样的装扮不但令她有点不能适应,而且更像置身在梦中一样。
“不过就算见了他也没用,我想我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程湘绿微微一叹道。
“程姑娘,你放心,大人那么神通广大,他一定能送你回故乡的。”在倩珠的心目中,节度使大人就像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没有什么事难得倒他的。
“我连自己怎么来到这里都不晓得,又怎能回得去呢?”思及此,程湘绿的心情便更加沉重起来。
“我只听刘大人说,将军大人是从大江里救起你的;不过你是怎么坠江的,大家都不知道。程姑娘,你自己应该记得吧?”
她当然记得自己是如何坠入长江之中,但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会相信吗?他们会相信她是从一千多年後的未来,莫名其妙地跑到远古时代来吗?
“我不记得了。”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被当成怪物或神经病。
“好可怜喔!我想你一定是吓坏了,所以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对不对?要是我掉到大江之中,就算没淹死,我也会吓死的!”倩珠听了,也为她感到悲伤。“不过你放心,将军大人一定会找名医医好你的失亿症,还能平安把你送回你的家乡。”
对於她的好心安慰,程湘绿只能报以浅浅的微笑。“谢谢你,倩珠姑娘。”
“我还要回去帮忙,不能搁太久,晚膳我会再帮你送来。”倩珠微微躬身,谦卑地告退。
她像是被二十世纪遗忘的女人,像被丢弃在远古时代;在这里,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依靠倾诉的对象。程湘绿突然觉得好悲哀、好无助,满腹的心酸与哀情不禁涌上心头,润湿了她的眼眶……接著,她再也忍不住地痛哭了起来!
慕靖楠的脚步接近凉亭,那哭倒在石桌上的泪人儿,深深地牵引著他的情绪。
他匆匆从沙场赶回,还来不及犒赏出军胜役的士兵,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见她;就连讨阀前来边境挑衅的吐番时,他心里想的、念的,竟全是这名陌生的女子!
从来未曾因为女人而困扰,但眼前的这名女子,却让他如此地牵肠挂肚啊!
悄悄地,慕靖楠已来到她的身後。听刘逸说,她姓程名湘绿,会说汉语,但却常用莫名的字句来形容事情。她说她的故乡在遥远的地方,一个没有人听过的国度。
直觉地,程湘绿感觉有人站在背後,猛然惊奇地回过头。
时光凝结在空气中,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容貌,然後情绪很快地决堤……她奔向那人的怀抱,纵声嚎啕:“俊浩!原来你也在这儿里!你快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恶梦,是我的幻觉!我们还在轮船之上,我没有坠入江里,更没有掉到古代的唐朝来!”
他不说话,任由程湘绿抱在他的怀里痛哭。
良久,程湘绿没有听到他开口,遂抬起斑驳的泪脸瞧望他问:“俊浩,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只是我的另一个幻觉?”
“姑娘,在下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一个人。”
他冰冷的语气、陌生的眼神,教程湘绿不寒而栗……她不自主地松手,并向後退一步。“你不是俊浩?”她以疑惑惊讶的神情盯着他。
“俊浩是你的男人吗?”他没有回答,反而以轻蔑的语气问道。
多熟悉的眼神、多熟悉的表情!程湘绿发誓,她绝对曾见过这个男人!
老天!等意识及思绪重回大脑时,她不禁掩口尖叫……是他!是那个梦中的男人!他冷漠的眼神与刚毅的曲线正如梦境中一样,活生生地呈现在地面前。
不!这不会是真的!她一定是在作梦,她不可能会见到他!
他上前攫住她的手腕,毫不温柔地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程湘绿既惊又愕地望著他,眼眸中充满了恐惧。“放开我!”
“除非你回答我的问题。”他不减刚硬的态度。
她的手腕被他抓痛了,若是梦,她不应该感到疼痛与难过才对。“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没人告诉你,身为一名异域俘虏,应该对他的新主人谦卑与服从吗?”他不是真要折磨她,但想到她那么热切呼唤那男人的名字,他便迫不及待想知道那男人跟她究竟有何关系。
“俘虏?”程湘绿惊讶他竟会用这个字眼来对她。“我也是中国人,你凭什么把我冠上“异域俘虏”四个字?”
嘴角扬起冷冷的一笑道:“除了你会说汉语之外,我看不出来你哪点像个大唐子民。”他的眼神自然地飘向她半长不短的秀发。
接到他眼里传来的讯息,她几乎是反射动作地摸上头发。是,以唐朝而言,台湾根本还纳不进大唐的版图,又怎教他相信她是中国人呢?“我是扬州人,当然是大唐子民!我的头发是因为不够盘缠上路,所以才剪了它,卖点银子带在身上。”
他显然对她自圆其说的理由不感兴趣,话题又绕回方才的问题上面:“不管你从哪里来,你都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气不过他蛮横的语气,程湘绿眼大大地瞪著他。“是,他是我的男人!这趟来此,我就是跟他一起旅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