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歌有种棋逢敌手的惊异与喜悦。
“原来你跟那些法老王也很熟。”她笑说。
“还好,像刚刚那块牛排一样,大概是七分熟。”
妍歌大笑,她从不知道和一个男人也能聊得如此愉快,心思轻飘飘的,灵魂也轻飘飘的。
“邵雍,一定有很多人迷恋过你吧?”她忘情地痴望著他,唉,上帝真爱恶作剧,怎么能创造一个令女人心碎的男人。
“还好,也不是很多。”他笑了笑,一口气干掉盘子里康熙皇帝讨厌的芒果。
“最近我一直不敢让阿南到家里来,怕他见了你会爱上你。”
邵雍差点被一口咖啡呛到。“不会吧,你想太多了。”
她支著下巴,像瞻仰著希腊神的表情。
“你漂亮得像洋娃娃,气质出众,又有绅士般的教养,跟我比起来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她不经心地吃了口甜点,啊,好吃,她真希望邵雍是这块提拉米苏,能让她一口
就吃进去。
“拜托不要用那种形容女人的形容词来形容我,很恶心。”他的表情嫌恶。
“是事实啊,阿南要是听见我这么形容他,他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她笑著说,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的头发那么光滑柔细,皮肤那么漂亮,相形之下,我还真该感到羞愧,不过跟你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都会忍不住骄傲起来,像这个餐厅里起码有一半的女孩子都在注意你。”
“我不喜欢被人盯著看,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橱窗里的商品一样任人欣赏,你不必有骄傲的感觉,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他把自己的甜点给她,他知道她喜欢这家餐厅的提拉米苏。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浩宇和阿梓,他们几乎不曾对她有过这么细心的举动。
“我以前的第一个男朋友没什么品味,第二个男朋友像个痞子,周遭的男生没有人像你这样体贴温柔。”她又微微轻叹。
邵雍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目光深刻。
“别误会!”她的脸微微一红。“别担心我会爱上你,哈哈,不会的,我当然还记得我们的关系是超越性别的好朋友。”
邵雍觉得有点头痛,一旦不小心聊到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敏感话题时,妍歌就会立刻搬出这句话来。
其实,他有好几次都想老实对她说清楚算了,但是目前他专注于早已决定要到美国参加的国际性大赛上面,无暇分心思考感情的问题,而且这场赛事关系到他能不能进入纽约的交响乐团,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目前除了专心练琴,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好分出来经营感情,所以决定等大赛结束后再对她坦承,和她之间的关系也只好暂时先维持现状了,反正多等的时间也只是一个月而已。
这段时间以来,他很清楚超越性别的好朋友关系实在不适合他们两个人,他对她的感觉早已经渐渐不再单纯了,等大赛完以后,他决定向她坦承自己不是一个gay的事实。
“妍歌,耶诞节过后我要到美国参加一场国际性的大赛,等大赛完后,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他认真地看著她。
“什么话?为什么要等到比赛完以后才能说?”她的声音有点仓皇,一秒钟之内就闪过好几个念头。“你是不是要搬出去?还是你有新的恋情了?难道你想把男朋友带回来同居?”
邵雍忍不住大笑起来。“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拜托别乱猜好不好?”
“那到底是什么事?”她很焦躁。
“这个大赛对我来说很重要,说不定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捩点,所以现在不能让其他的事来分我的心,等我比赛回来以后再跟你说。”
“你存心吊我的胃口。”她认真抗议。
“对呀。”他笑著说。“从现在开始你就会一直期待那天的来临,然后,当好奇心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得到答案,你就会……”
“惊喜莫名!”她瞠大眼睛,很兴奋。
“不知道。”他深深注视著她。“我不知道你会有什么反应。”
她感到一种不明所以的紧张,究竟他想说的是什么话?
“为什么这么神秘?”
“一点也不神秘。”他拍拍她的头。“乖,别胡思乱想,快点吃完,我要回乐团排练了。”
“这么晚了还要排练?”她看看表,快七点半了。
“嗯,十二月十日在国父纪念馆的音乐会里有一场我的独奏,大概四十分钟,我回来可能很晚了,你先睡。”
妍歌点点头,每次听见他这样亲匿的叮咛,一颗心总会不由自主地悸动,最近他们对话已经愈来愈亲密了,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或夫妻吧?
她叹口气,真觉得悲哀。
“妍歌,我看起来真的很娘娘腔吗?”阿南突然靠近正在书架放书的妍歌,一脸委屈的模样。
“谁说你娘娘腔?”妍歌愕然地停下放书的动作。
“就是二楼管理组那几个老姑婆啊,我是不是掩饰得还不够好?”阿南烦恼地撑著下巴。
“别理她们,她们一向很大惊小怪的,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妍歌拍著他的肩膀安慰。“其实你只是比一般男人秀气斯文一点而已,还称不上娘娘腔啦,别担心啦。”
“最近管理组的主任一直注意我,弄得我每天心惊胆战,昨天主任还突然问起我和你的关系,真讨厌。”他撇了撇嘴。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们两个只是普通的同事而已,没别的呀。”
“那就好啦。哎,他们那些人就爱捕风捉影,传些无聊的流言辈语来调剂生活,要怎么传随他们去,别理会就好了。”她继续放书。
“我猜主任是替何飞帆来求证的。”阿南轻声而清晰地说。“我们平常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也许在别人的眼中会以为我们正在交往。据我所知,何飞帆暗地里喜欢你很久了,所以找主任来探询。”
何飞帆?妍歌侧头一想,有点印象的名字,好像就是那个像琼瑶连续剧里的样板白马王子。
她的确常常会在捷运站、附近餐馆“巧遇”他,也常常会感受到他有意无意的目光,被男人注视的感觉很好,充分满足她身为女人的虚荣感。
“妍歌,何飞帆得到了他要的答案,说不定很快就会对你采取行动了。”阿南笑著说,瞥见二楼两个女同事又在对他们指指点点,于是给妍歌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
妍歌陷入了沉思,这阵子她的心几乎都放在邵雍身上,思绪也都被他紧紧牵动著,完全忽略了何飞帆对她的好感。
如果真如阿南所说的,何飞帆会对她采取行动,她能接受他吗?
她自嘲地笑了笑,或者一切都只是臆测而已,何必太自作多情了。
下班前一刻,花店的小弟送来了一束白玫瑰,指定要她签收。
“谢谢。”她签下自己的名字,疑惑地看著卡片上的字——“飞”。
她呆了呆,是何飞帆吗?
她惊讶地望向管理组的办公室,发现何飞帆正观察著她收到花的反应,而整个管理组的人都围在他身边取笑打趣著。
她匆匆转回视线,看见阿南对她挤了个鬼脸,一副“猜对了”的表情。
真的,何飞帆真的对她采取行动了,而且超乎想象的快。
下班的音乐声响起,妍歌慌乱地收拾桌面,立刻抱著白玫瑰冲出图书馆,走出图书馆以后才发现外面下著毛毛细雨,她不肯回去拿伞,怕被同事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