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夜海竖琴乐团的成员,平常练琴的时间很多,房东怕我的琴声吵到邻居,所以不租给我,想不到这年头琴声倒变成噪音了。”他自我解嘲地一笑。
妍歌脚步渐渐放慢,然后尴尬地停下来。
“你家到了吗?”邵雍望了望左右两侧同型同款、独幢独院的别墅型房子,微讶地望了她一眼。“这一区的房子盖得相当漂亮。”他眼角余光瞥见了挂著风铃的那一幢楼门前贴著张红纸,好奇地凑上前看了看——二楼分租,限单身年轻女性,意者电询——××××—×××ד太好了!天无绝人之路。”邵雍喜出望外,见屋内亮满了灯光,便急忙接了按门铃。
在悠扬的门铃声中,他听见身后的妍歌轻轻说:“你……不用按了,这里就是我家。”
他惊讶地回过头,愕然地看著她。
“真巧。”他大胆地看进她的眼底,她飞快地垂下眼睫,连忙避开他的注视。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低著头侧身避开他,拿出口袋中的钥匙插进锁孔。
“喂、喂,你知道我在找房子,能不能把二楼分租给我?”他急忙拦下她。
妍歌咬著唇,手指指著红纸上的“单身年轻女性”几个字。
“你放心,我绝对是个你可以全心信赖的正人君子,我现在急需要找一间附近的房子住,你帮帮我的忙,好吗?”他情急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臂。
妍歌指了指抓在她手臂上的那只手,忍著笑,正经八百地说:“说自己是正人君子还动手动脚。”
“对不起。”他急忙放开。
“坦白告诉你好了,我父母已经移民美国,这间屋子里只有我单独一个人住,所以租给男人非常不方便。”
“既然你坦白告诉我,我也坦白告诉你好了,我受邀加入夜海竖琴乐团,这个乐团就在隔壁那条街,为了以后排演练习方便,只有这一区的房子最适合我住,请你相信,我真的不会对你有什么不良的企图。”他说得真挚诚恳,这是最后一个机会,非要抓住不可。
妍歌深深呼吸。
“我相信你是个正人君子,也相信你不会对我有什么不良的企图,我不相信的人其实是我自己。”她说话的表情变得坦然而且自在多了。“你是个太有魅力的男人,对我来说是个极危险的人物,不符合分租的要求。”
邵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明白了什么。
“你怕爱上我?”他挑起半边眉,眼神耐人寻味。
“或许。”她耸耸肩,略带羞赧地一笑。“感情的事是很难说的,将来谁会爱上谁都是未知数,就算你笃定自己绝不会喜欢上我,但我却不一定敢这么对你说,我不想给自己爱上你的机会,所以请别为难我了。”
“你的论调实在很奇怪,你不想爱上的究竟是‘男人’还是‘我’?”他双目炯炯地注视著她。
她蹙了蹙眉,咬著嘴唇说:“这有什么分别吗?你就是男人,男人就是你。”
邵雍大大地叹了口气,这个怪女孩该不会是因为那两次的背叛事件而把自己搞成这么怪的吧?简直把男人当成变种蜥蜴那样惟恐闪躲不及。
他的视线投向这间爬满了紫蔓的双层楼别墅,淡色系的窗帘、木质的窗框,窗前的花架上栽满了花草,他的心已经爱上这幢雅致的小屋了。
“你家这样的独幢别墅真的非常适合我,练琴也不容易吵到左右邻居,真的不愿意考虑租给我?只肯租给单身年轻女性?”他摊开手,再一次请求她,神情已有明显的失落。
妍歌侧头想了想,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我也会考虑租给同志朋友,同志朋友大部分都很温柔可亲,比一般男人和女人都更没有杀伤力。”
就是那么电光石火的冲动,邵雍毅然决然豁出去,决定不择手段也要租到这间房子。
“嗨,我叫邵雍,雍容华贵的雍,很高兴认识你,I'mgay!”他伸出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露出阳光般璀璨的笑容。
“你骗人!”妍歌惊呼,错愕地瞪著他,根本不相信。
“没有骗你,如果不是你这么欢迎同志成为你的室友,我也不敢正大光明承认自己的性取向啊。太好了,总算找到房子可以住了,小姐,像你这样愿意大方接纳gay的人不多,我真是太幸运了。”他开心地倚在门边等她开门。
妍歌用怀疑的眼光看他,他的确拥有gay的某些特质;带著柔性的俊美、温柔的眼神、体贴的举止、比例完美的修长身材,他甚至还弹奏女性化的乐器——竖琴,可信度是很高了。
前阵子她和俪菱还曾经开过玩笑,惋叹著完美的帅男人为什么好多都是不喜欢女人的gay,害她们只能远远欣赏却近身不得,想不到此时此刻,在她面前就活生生出现了这号人物。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随口乱说的话居然被他当真了。
“不必怕我,你只要用平常对待同性朋友的方式对待我就行了,说不定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喔。”邵雍再接再厉,试图说服她。
好朋友,这个名词曾经是怎么样的伤害过她。妍歌在心底微微叹著气,也好,知道他是gay以后,情绪明显不再那么紧绷不安了,多数男人应该还是喜欢女人居多的吧,总不至于连gay都有本事抢走她未来的男朋友。
“欢迎你,请进。”她打开门,大方地邀他入内。
邵雍如释重负,扛著偌大的琴箱走进屋里。
“你的客厅好可爱。”他环视一圈,衷心地赞美。
这一句赞美,让妍歌愈来愈肯定他的性取向了,果然是gay,一般男人哪会欣赏她这种充满梦幻少女的浪漫装饰。
“很高兴你喜欢。”她陪他在柔软的双人布沙发上坐下,以前和俪菱两个人窝在双人沙发上看电视也从来不觉得挤,可是现在邵雍的长手长脚就占据了沙发的三分之二,她莫名其妙被挤到了沙发的边边去。
两个人靠得太近了,只隔著一束月光的距离。
“好香的味道。”他忽然转过头凑近她,用一种无邪的口吻问:“是你身上的香味吗?”
“噢,那只是沐浴乳的香味,不是什么特别的香水。”妍歌浑身感到一阵燥热,见他身边除了琴箱以外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立即掉开令她尴尬的话题。“你的行李呢?”
“烧光了。”
“什么!”她吓了一跳。
邵雍微微一笑。“之前租的房子烧掉了,只抢救到我最重要的财产,就是这把琴,无所谓,衣服杂物重新买过就行了。”
“噢。”她的眼珠瞪得圆滚滚的,惊异地打量著他,很同情地说:“想不到你有这么坎坷的遭遇。”
“是啊,如果你再不把房子租给我,我今天可能就要露宿街头了。”虽然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咖啡馆待上一夜,但他还是夸张了点,企图诱发她的同情心。
“我不知道你的遭遇呀。”妍歌垂下头,有些抱歉。
邵雍微怔,没想到她居然把他所开的玩笑和所说的谎言全部当真了,她到底是心无城府,还是太天真烂漫,竟然毫无防备之心,他不由自主的注视那张带著歉意的柔美脸庞,心脏忽然间急跳了一下。
为了能住进这幢屋子里,他觉得自己仿佛对她说了一个泯灭人性的谎言。
“你呀,千万别滥用你的同情心,别老是当个烂好人。”他忽有所感地训诫起她,顺便减轻自己的一点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