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热闹还没完,史上最盛大、最豪奢的公主大婚正如火如荼地筹备著,这场婚礼的盛况,即便是过了多年以後,也仍然在京城里久传不衰。
当宫内、宫外都被这场公主大婚忙得人仰马翻时,霁媛也很忙,不过她忙著想见艾刹一面。
「公主,你们不是要成亲了吗?干麽还要急著见面呀!而且您又不能出宫,要怎麽见?」秋菊的脸为难地揪成一团。
「离大婚还有一个月,我想跟艾刹说说话嘛!」霁媛虽然是堂堂和硕公主,说起这话来也免不了小女人的娇羞。
「公主,您安分点留在宫里等著当新娘不成吗?非要冒这个险?」秋菊实在不能了解霁媛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痛苦。
「不管了,要不然你想办法传话给艾刹,叫他进宫见我。」她铁了心要见他。
「公主,这差事太困难了啦,您乾脆叫奴才把头取下来得了。」秋菊忙不迭地摇手。
「守东华门的蓝翎侍卫是你哥哥,帮我这个忙有什麽困难的?就这麽多废话!」霁媛动了怒O
「不是奴才不止目帮忙,要是给赵嬷嬷知道了,她一定会剥了奴才的皮!」秋菊压低声音说。
「你怕她剥你的皮,难道就不怕我剥了你的皮吗?」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秋菊额头。
「公主是没有赵嬷嬷可怕。」秋菊耸肩吐舌。
霁媛微微一愣,细想起来,最近赵嬷嬷确实愈来愈目中无人了,有时对她说话也愈来愈出言无状。
「赵嬷嬷好歹是我的奶娘,奉祖训教导我,她服侍我到现在这麽多年,也难怪会在你们这些小丫头面前架子摆大了些。」她总是念著这份情,所以对赵嬷嬷一再忍让。
「她何止架子大呀,连在公主面前都趾高气昂的,看了叫人好生气。」
「先别说这个了。」霁媛板下脸。「我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还是要我赏你银子才肯?」
「公主别这样,奴才去传话就是了。」
霁媛从柜子里取出一袋金瓜子给秋菊。
「求你哥帮个忙,这是我给他的赏钱。」
秋菊点点头,苦著一 张脸,偷偷摸摸地溜到东门去。
一个半时辰後,她回来了,从怀中肚兜内掏出一封信来交给霁媛。
「我哥他去见了额驸,结果额驸什麽话也没说,就写了封信给他带回来。」
霁媛命她退下,急忙抽出信笺来,上面只写著简短的两行字--
公主召见,臣不敢不奉召,但大婚前私下相见恐失君臣之礼,待大婚後,公主欲见臣便可传旨宣召。
看著这封恭敬有馀,亲热不足的信笺,霁媛的一颗心惶惶乱乱起来,这封信上不断出现「君」、「臣」两个字,令她万分刺眼,全然不知所措。
想起艾刹曾对她说过,他不愿迎娶一门皇室公主,难道真是因为她的头衔太大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吗?
她不要艾刹见了她就唯唯诺诺的,说起话来谨慎恭敬,看不见他的真心,她要和他的关系是夫妻,而不是君臣哪!
她极力安慰自己,劝自己别太大惊小怪,艾刹现在并不了解她,「公主」的头衔难免会带给他很大的压迫感,来日方长嘛,艾刹总有一 天会知道她永远不会拿「公主」的头衔来压他。
在他面前,她将会心甘情愿变成一个普通的女人,和他做一对简单的夫妻,然後拥有一份平凡的快乐和幸福。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得到。
满人婚礼规矩不少,皇室婚礼的排场和规矩更多,当下嫁的和硕公主还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么妹时,那豪华的婚礼排场面是不难想像了。
在钦天监选出黄道吉日一刖,就先将舒穆禄府附近的一所王爷府旧宅修毒成公主府,接下来礼部要马上备办大批妆奁物品,当这些陪嫁妆奁礼单送到隆格的手中时,他光看明细就看得眼花撩乱,整整一日还看不完。
到了和硕六公主下嫁这一天,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们,兴致*局昂地等著观看这场豪华婚礼究竟会铺张、奢华到什麽程度。
吉时一到,霁媛穿著金黄色的绣龙朝褂,头上戴著一 顶镶有十颗大东珠的貂皮朝冠,向瑜皇太后、玄武帝、穑皇后、璃太妃一 一拜别,然後乘上描金绣凤的华丽彩舆,艾刹骑马一刖行,领著由赵嬷嬷和几个全福嬷嬷,以及秋菊、夏兰等十多个宫女一同乘车随行的迎亲队伍,在喜洋洋的乐声中,浩浩荡荡地嫁往公主府。
彩舆一到了雕梁画楝、红墙琉璃瓦的公主府一刖,立即鞭炮齐呜,隆格与福晋双双在大门口屈膝跪接这位天家龙女。
接下来经过一连串的繁琐仪式,艾刹和霁媛终於被送进了洞房。
揭开盖头,艾刹的心脏猛地一跳,眼前经过精心打扮、盛装吉服的六公主,比起那一夜孱弱消瘦、苍白憔悴的她,显得格外容光焕发,尤其这一身绣龙朝褂和貂皮朝冠,将她身上那股尊贵的气质毫无保留地逼显出来,使她看起来更加明艳动人 ,慑人心魄。
霁媛等了那麽久,终於如愿以偿,等到了这一天,心情既兴奋又愉悦,她娇怯地抬眸望著艾刹,情不自禁嫣然一笑。
恍然出神的艾刹,霎时被她天真甜美的笑容怔醒了思绪。
「请公主与额驸喝合卺酒!」头上簪著大红花的赵嬷嬷高声喊著。
艾刹和霁媛轮流喝下酒,接著又吃子孙勃勃。
就在两人吃著子孙勃勃时,赵嬷嬷在一旁朗声说道:「额驸按祖制以君臣之礼见公主,平日额驸及双亲见公主必须行屈膝叩安礼,公主下嫁,居公主府,额驸居府中外舍,公主不宣召,不得共枕席,进幸时要禀内务府记档…」
「赵嬷嬷,这些祖制不用说了。」霁媛留意到艾刹的浓眉狠狠地凝蹙起来,慌得赶紧叫赵嬷嬷闭嘴。
「公主,这是额驸爷必须遵守的祖制,额驸爷倘若失仪,犯了规矩,就要禀告内务府处置,这些规矩总要说清了,额驸爷才能有个底儿,不致犯上大规矩呀!」
赵嬷嬷是个精明人,这些祖制规矩并不见得一定要在大婚洞房时候说,但她就是要给新额驸一个下马威,好巩固自己在公主府里的重要地位,日後额驸若想见公主,少不得要先过她这一关。
艾刹听完那一长串的「规矩」,尽可能维持著冷静平淡的脸色,但是一把怒火已在他的胸腔迅速狂燃起来了。
「赵嬷嬷,你别再说了,额驸用不著知道那些规矩。」霁媛知道赵嬷嬷那些话一定让艾刹难堪透了,她急著拚命给秋菊和夏兰使眼色。
秋菊和夏兰会意,两人急著上前帮忙解围。
「公主,折腾了一天,您一定累坏了吧,奴才先帮您脱下朝冠」两人七手八脚地将霁媛头上沈重的朝冠卸下。
「也好,我的颈子好酸,快断掉了似的。」霁媛顺势接下去说。「赵嬷嬷,还有什麽仪式赶快进行完,我都快累惨了。」
赵嬷嬷见她一手照料大的公主,才大婚第一天就整个人都倒向新额驸,完全忘了贵为公主的身分,让她打从心底不快。
「请公主与额驸行合丞日礼!」她不情不愿地进行完最後一个仪式,领著秋菊和夏兰等宫女们一同退出洞房。
接著,门外檀板轻敲,唱起了合丞曰歌。
霁媛忐忑不安地偷望了艾刹一眼,他俊朗刚棱的脸孔此时绷得更像一尊雕像,她设身处地为他著想,赵嬷嬷那番祖制,任谁听了都会不舒服,更何况他是堂堂一品武将军,在外统领雄兵,号令八旗,回家见到妻子却动不动就要屈膝叩安,男人的尊严肯定大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