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嘿,想不到自家这个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主子居然也会有这么热情的时候……看样子,将军真的娶对妻子了!边牧眉开眼笑地思量着迅速退出门外,还不忘把门顺手关紧,免得不识趣的风儿打扰了里面的那对戏水鸳鸯。
走到床边掀开帏帐,在苍白脸色的映衬下显得分外黑亮的眸子立刻转向了他,有那么一会儿,两人就这样对望着,谁都没有动弹。
“你是在向我展示你完美的体格?”平躺在床上的云飞瀑扬眉,想略微移动上身,却不料仍是扯痛了伤处。
“以男人而言,你的身材确实没什么看头,但我还不至于无聊至此。”语罢,水扬霁弯腰,欲打横抱起已全身僵硬的云飞瀑。
“我不是女人,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让我寸步难移。”推开水扬霁有力的臂膀,云飞瀑硬是坐起身打算走下床。
不多废话,水扬霁双臂环胸,好整以待地看着云飞瀑以龟的速度挪动至浴桶边,略显艰难地跨入其中,将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部浸泡在热水中。
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水扬霁重新回到浴桶边,在云飞瀑惊愕的视线里跨入桶中。
基本上,由于浴桶的容积相当可观,所以即便是两个身长相差无几的大男人共浴,桶内也不显得壅塞。
依然是面对面,眼对眼。
尽管两人已在半个时辰前有过近乎暴力的肌肤之亲,但无论对谁而言,对方似乎都还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没有言语,只有肌肤亲密地相触着,虽然水温将彼此的体温模糊了,但那份属于对方躯体的感觉却仍是源源不断地自相触的部位传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暧昧,然却只仅于暧昧。
“我与流溪很象,但她更柔美。”
僵持了许久,云飞瀑率先打破了沉默。
“事到如今,我不觉得再谈论一个变心的女人有什么意义。”水扬霁冷漠的眉眼依然冷漠,一如方才他盛怒时的表情。
扬了扬唇角,决定让已到嘴边的话语不再有出口的机会,只因,他已明了水扬霁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不是么?
“然后?”
氤氲润湿了云飞瀑那头黑瀑般的长发,望向他的眼神似乎也多了几分朦胧。这份不觉流露出的诱人神情让水扬霁的心下意识地再度一紧……
……原本已该成为他妻子的流溪,也会有如此动人的神情么……
淡淡的苦笑转瞬即逝,快到即使是水扬霁也未曾察觉。
“看来你还是想抢回流溪……”
只在心里诧异于云飞瀑的敏锐,水扬霁眼中的神色仍是讥讽。
“你们云家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水扬霁会打碎牙齿和血吞下这份奇耻大辱?”
“即使她心里没有你?”
笑中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背叛者的心里不配有我,只需有接受惩罚的准备即可。”
云飞瀑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若有所思的眼神投向水中不知名的某处。
“这一回,你不打算揽下所有的责任?”发现了他的沉默,水扬霁伸出手,轻抚那因他一怒之下痛下重手而开始泛出淤青的下颚。
“只怕对你而言,我也是个需接受惩罚的人吧。”没有别开脸,只任由那放肆的大手徘徊于生疼的下颚间。
“那是自然。”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身为帮嫌,你的当务之急就是代替云流溪将军夫人的身份,直到她出现为止。”
仿佛看透了云飞瀑对男扮女装的极度嫌恶感,水扬霁眼中的讥笑神情更浓了。
“你确实算得上是懂得打击别人自尊的中翘楚。”
既然别无选择,那也只能坦然置之。
“彼此彼此。”大步跨出浴桶,水扬霁随意抽取柔软的布料围于腰际,“接下来的日子,水某要请你多指教了。”
转首,嘲讽在深邃的眼中弥漫成一片薄薄的乌云——
“夫人,由衷地希望……你不会在云流溪回来之前露出马脚。”
尽管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酸疼,云飞瀑仍是一如既往地在清晨第一丝曙光绽放时睁开眼轻坐起。
侧身,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枕边人那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无言地凝视了片刻,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浅浅地笑了笑,继而便施展轻功不着痕迹地越过水扬霁下了床。
当云飞瀑仅着白色中衣就踏出房门后,早已清醒的水扬霁掀开缎被坐起身,仔细地聆听花厅的动静。静默了一会儿,他便松开紧锁的眉头再度躺了回去。
即便是最微小的空气波动,在清晨的静谧中也显得格外鲜明。那浅浅的,规律的呼吸与吐息轻巧地透过窗棂,穿过门缝飘入那因常年习武而变得异常敏锐的耳中。
——是上乘的内功和轻功,而非攻击性的格斗武行。
准确地自那似有似无的气中判断出云飞瀑正在修炼的心法,水扬霁继续安逸地闭目养神,并暗暗地和上这微小的波动调整内息。
“现下已是初冬时节了。”
云飞瀑睁开双眼,却讶异地发现水扬霁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面前。
楞了楞,但很快便醒悟过来。
“既是习武之人,这点小寒还算不上什么。”
“本该是没什么。”一抹戏谑自水扬霁的眼中一闪而过,“但事实上,你今日运功的效果似乎并不太好。”
淡淡的红云消失得一如来时那般迅速。
“蛮力的成果斐然。”
“我个人倒以为这该冠以‘义务’的头衔。”
话虽如此,但有力的手掌却贴住云飞瀑略显冰冷的背部,一股暖暖的气流自掌背贴合处慢慢地传入因为失血而怯冷的躯体内。
“谢谢。”
流失的体温借助真气的平稳循环而渐渐恢复,云飞瀑侧过头望向身后神情专注的男人。
“如果冒牌夫人玉体欠佳,也会妨碍我的行程。”
“还有军令在身?”
“近来辽兵不断侵扰我朝疆域地带,所以三天后我们需起程回边关。”刚毅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叙述。
“哦。”有丝了然轻浮上眉宇间。
“不想去的话,也可以留在此地等探子寻回真正的将军夫人。”收回手掌,水扬霁站起身。
“能欣赏到那平生鲜少能见着的宏伟景色岂不是人生一件美事?”云飞瀑亦自寒意透骨的地面上站了起来,拂去一身的冷冽,“我倒是一直想去那里看一看。”
“随你吧。”
披上外衣,水扬霁大步返回内室。凝视着那略显冷漠的背影,云飞瀑眼中浅浅的,是若有所思的笑。
在房中梳洗完毕后,云飞瀑在水扬霁略带讥讽意味的注视下在纯男性化的中衣外套上了云缎制成的高领冬衣,并提起兼具保暖和掩饰作用的绒缎披肩围在肩胛处,待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他才唤来侍女为他梳髻。
“夫人,梳个现下汴京最风雅的飞蝶髻可好?”这名被唤做小月的女子是上个月水扬霁特地为新婚妻子从京城带回长安的侍婢。
“不用了,只要简单即可。”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越简单越好,那些华丽的簪子啊,珠花啊什么的都不需要。”
从铜镜里反射出的眼神是略带迷惑的不解——少夫人今早不是要和老夫人一起用早膳吗?那为何……
“照夫人说的做。”站在两人身后的水扬霁扬起剑眉,好整以待。
“是。”
应答过后,小月便开始动手梳理云飞瀑那头漆黑如墨,顺滑如水的长发。
“夫人的发质真好。”边灵巧地将丝丝黑发编织成五瓣睡莲的娇媚,小月边由衷地赞叹道,“连京城里那些整天用鲜花浸润头发的官家小姐们都比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