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珍楼’的招牌酒水‘十里香’。”
“确可算是招牌。”笑眯眯地又啜了一口,就着撒上细盐的花生细细品尝起来。
酒才过半盅,上好的佳肴便被一道道地送了上来。有了佐酒美味,两人自是畅饮起来。
‘十里香’看似清澈无害,实则酒力十足。多饮几杯,虽不至于醉,两颊却不受控制地泛起极淡的绯樱色。
“你醉了。”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眼力极佳的水扬霁却看得很清楚。
“我是三杯即醉,千杯不倒。”
笑容里多了些许憨憨的神情,却自成一番诱人的味道。
略略蹙了蹙剑眉,取下他手中的酒盅,“烂酒品。”
“有吗?”
既然没了酒,那品菜的美味也行。
“这醋溜鱼有西湖的味道。”
“喜欢就多吃。”
好在是两人的包间,因而水扬霁的脸色只稍稍地峻了峻。
“唔。”又夹一箸,细细咀嚼。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不疾不徐的敲门声,一个微带磁性的嗓音随之而起,“水兄,我可否进来见过嫂子?”
“呃?”
嫂子?是指他吗?
瞥了眼云飞瀑因惊讶而酒醒大半的表情,水扬霁随即站起身,走至他身边落座后朗声道,“慎南兄,请进。”
门开了,一个身着青衫,书卷气极浓的高大年轻人走了进来,眉宇间尽是笑意,“方才走过天珍楼,无意间抬眼瞧见水兄和嫂子在二楼用膳,便突生上来叨扰之‘邪恶’用心。”
“还算颇有自知之明。”水扬霁扬眉而笑。
自觉有点模糊地记得此人乃是婚礼那日极爱笑闹的一干王爷公子中人,至于姓什名何便是一问三不知也。
“着实是嫂子那临波仙子般清逸的绝色容颜叫人难以忘怀,所以即使是被水兄唾弃,也要厚着脸皮上来观瞻一番。”
明明是轻浮之辞,然从这名唤‘慎南’的书生口中脱出,却只觉好笑而不曾生出顶点儿不快之意。
“既如此思妻,何不尽早成婚?也好了却慎王爷长久以来的一桩大心事。”特别加重的‘大’字突显了水扬霁打算反将慎南一军的揶揄口吻。
“非也,非也,大丈夫何患无妻。”在两人对面坐下,慎南摇头晃脑地吟了一番,“只是区区不才在下我,还未碰上象嫂子这般清幽的佳人知己而已。”
“宁缺勿滥?”
“正是!”慎南作揖答谢水扬霁的亲自斟酒。
“是自己的姻缘之事天机不可泄露?还是已知晓谜底,只在静心等待?”
“水兄果然英明。”满足地饮下半盅美酒,“是后者。”
“天下果然没有慎府三王爷你算不出的姻缘。”
水扬霁略举酒盅,与慎南碰杯而饮。
别有意味地看了亦露出好奇表情的云飞瀑一眼,慎南的笑容越加地灿烂起来,“虽说如此,但我也只知晓此事可能与嫂子有关而已,其余的,便就一概不知了。”
“与我有关?”
略微诧异地望向慎南,却只瞧见他一脸卖关子的表情。
“对!但,天机不可泄露,否则我的命定之人说不定就会真的琵琶别抱了。”慎南的笑,神神秘秘中还带着点戏谑的味道。
“那你就安心等待吧。”水扬霁将杯中酒饮尽。
“谢水兄指点,到时还望水兄大量成全。”
慎南的话一语双关,闻者则如迷汤灌顶。不过,他要的可不正是这个效儿?呵呵,真是一箭双雕啊!
举手一作揖。
“多谢水兄招待!为免落下‘不识时务之徒’的‘美名’,小弟我这就先告辞了。”
走至门口,慎南又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转首坏心眼地补充道,“水兄,请务必多多珍惜与嫂子在一起的日子。毕竟,别时容易聚时难啊!”
说完,自喻为打鸳鸯的那根棒儿的某人便潇洒快活地扬长而去,只留下心思迥异的两人沉默不语。
许久——
“菜凉了。”水扬霁低沉的嗓音忽地响起。
瞧了眼不再泛起缕缕白烟的佳肴,“唔,有点可惜,菜凉了就不若热时那般可口了。”
“再换一桌如何?”
“不必,我刚好吃饱。”饮下杯中最后一口酒,云飞瀑正了正身子正色道。
招来小二结了帐付了银子,两人走出酒楼。
风儿亦如来时那般轻柔,漫无目的地相偕着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闲逛,总觉得入眼的希奇东西不若方才那般能吸引他的注意。
……是因为心境有所改变的缘故么?
其实,也没什么可寻思的。本该就是如此的东西,多半不会因为出现了某些变故而成为另一种东西……人的性子也是一样。
所以,着实没有必要自寻烦恼。该来的,总是会来;该走的,到了时候也总是会走。天地间一切的事与物,都有其注定的因与缘,强求的,总不会长久。
正思忖着,身子左侧忽得闪过一道光芒,下意识地转首而望,却刚好瞧见贩子手中那块乍看之下并无任何特别之处的青白色玉石。
停下脚步,一抹兴味不由地浮上心头。
“那个,能拿来看看吗?”云飞瀑朝着一脸惊艳的小贩比画了几下,这才招回小贩早已被迷到九霄云外的神智。
“哦,好,好的。”
满脸幸福的小贩忙不迭地将玉石恭恭敬敬地送到云飞瀑手中,却不料在下一刻接受到两道冷若冰霜的视线,吓得他险些不慎将铺子踢翻。
“质地虽然不坏,但过畸的形状和不匀的色泽破坏了这块玉石的整体价值,最多只能值十两银子。”随意地看了一眼,水扬霁的言简意赅顿时让小贩露出佩服的神情。
虽然被贬至如此,但云飞瀑却仍是浅笑盈盈地将玉石握在掌心,“我要这个。”
“夫人,您确定真的要它吗?我这里还有许多更好的玉石,您不妨看一看再做决定。”显然小贩也觉得这块瑕疵品配不上云飞瀑,连忙从箱子里取出一堆上好的玉石捧到他面前。
只是粗略地浏览了那堆奇珍异宝片刻,云飞瀑便婉拒了小贩的好意,“不了,我只喜欢这个。十两银子够吗?”
看着素手递来的银子,小贩连忙摆手说:“不,不,不用这么多,六两就足够了!”
“六两?”
就在他怔忪的当儿,水扬霁已面露阴霾之色地将银子递给小贩,小贩哆嗦了两下后赶紧收下了。
“走吧。”
语毕,便拉起他继续朝前走去。
“我自己付钱就可以了,毕竟这是我要的东西。”
回头望了望一脸奇异表情的小贩,云飞瀑有点不解地瞧向水扬霁散发着不悦的背影。
“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夫人’!”
口吻里带着些微的愠怒。
恍然大悟——
“抱歉,一时之间忘了。”
“即使只是表面,也希望你做出象样的架势。我可不希望将军府有什么流言蛮语在长安城四下流窜。”
“明了。”
回应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而当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掌心中那块被体温袭暖的玉石时,笑意不觉又浓了几分。只可惜,这抹醉人却只教那深邃的背影悄悄地暗藏了去,徒留一道好风景。
回到府邸,三位长辈早已在厅堂内侯着他们了。一见两人相携而入,宽心的笑便漾在脸上久久不予离去。
“爹,娘,你们要走了?”瞥见搁置在一边的简单行装,云飞瀑上前一步道。
沙若雪拍拍行李包裹欣慰地笑,“是啊,看你在这里过得挺好,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