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少爷,青衣姐姐若真是爱上你,你又能给她一个什么样的保证?”为人仆、为人婢,便该有那份自知之明,不该作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梦。
“我娶她,此一生就爱她一个。”
“那,铃儿小姐呢?她怎么办?”
“她——”玉庭回避掉这个问题。“我不爱她。”
“所以,你要负了她!”兰儿嗤声冷笑。“你负了铃儿小姐,娶了青衣姐姐,那你要青衣姐姐日后如何做人?如何持家?”兰儿相信,这就是青衣之所以不接受玉庭少爷的原因了。
以一个婢女如此卑微的身份入主豪门,这之中所要遭受到的蜚短流长与异样眼光,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我支持青衣姐姐。”兰儿残酷地说出她的想法。“只有一个婢女,才能体会身为一个丫头的苦楚与难处。”
那我的心就没人管,没人理了吗?”玉庭朝天一吼,喷张着他满怀的忿怒。
“我爱她到底有何错?”
错,就错在你身为一个大少爷,而青衣姐姐仅是一名婢女。如此悬殊的身份,这段感情如何被看好?教青衣姐姐如何能安心?
“我要去苏家。”玉庭的眼神转为坚决。“我要知道她的心意,她若真开口说她不要我,那我便是死了这条心。”
“而后?”
“而后,娶铃儿。”从此心中不再有青衣的影子在。
第2章
青衣、红袖、招云三个苏府的大丫头一大早就被苏老太君给叫到花厅来,等候差遣。
招云等得好无聊哦,老太君都不赶快来,害得她的脚站得好酸了耶!
招云撇撇眼、吹吹额前的秀发,一下子踢踢红袖鞋上的绣花球,一下子又摸摸身旁的青玉瓶。最后,索性蹲下了身子,好无聊地跟地上的蚂蚁抢粮食。
“招云,你在干么?”红袖没好气地踢了招云的屁股一下,要她有分寸一点,别以为服侍在老太君的身侧,就可以胡乱来,没了规矩。
招云掀掀眼皮,嘟哝个嘴。“我跟蚂蚁要些粮食有什么不对!这个桂花糕还是我昨儿个吃剩,掉的,这会儿跟它们要回来玩玩,也不过份啊。”
“你还说,你还说;昨儿个掉的桂花糕也不晓得清扫处理掉,还有那个脸说是你掉的!”红袖恶狠狠地又踢了招云一屁股。
“唉哟,你怎么老是踢人家的屁股嘛,好痛的耶。”招云一双小手伸到后头去揉揉,满脸不悦地瞪上红袖。
红袖一双圆大的杏眼不怕输地迎上,口角生嗔地开口:“站起来啦。”
“我偏不。”人家的脚很累了耶,让人家蹲蹲,又有什么关系?
“招云。”青衣颦着两娥眉。“快起来,别让人说笑话了。”
“哦。”没辙,一遇到她们府里的“大姐大,”她陆招云一向只有摇白旗认输的份。
很奇怪,她不怕府里头的老太君,也不怕凶巴巴的红袖,就怕一向温和的青衣姐姐,这是什么道理?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就这么听青衣的话!”红袖又瞪招云了。
“总比听你的话来得好。”招云不服输地回瞪过去。“凶婆娘。”
“小白痴。”
“你说谁?”招云双手插腰,一脸的凶巴巴,昂起头来问个儿高大的红袖。
红袖脸一撇,嘴一扬。“除了你还有谁?”一根手指头还直直地点在招云的头上。
招云反手打落红袖点在她额前的手。“不要对我指指点点的。”
“谁教你个儿小、身材矮。”红袖冲着招云伸长了舌头,扮个鬼脸。“要怪就怪你爹娘吧,矮冬瓜。”
招云气呼呼地鼓着双颊,鼻中、眼里喷着火,一会儿插腰,一会儿皱眉的,就是对红袖的话无可反驳。谁教她人矮是事实呢。
索性,她脸一皱,皱巴着小巧精致的五官,跟青衣哭诉去了。“不管,不管啦,红袖她老是欺负我,青衣姐姐,你得管管她啦。”
“矮就矮,事实就是事实,真不晓得这事教青衣怎么管起?”红袖坏坏地使了个笑。“叫青衣把你装回你娘的肚子里吧,省得你出来丢人现眼,你说这办法怎么样,好不好,可行不可行啊?”
招云红了眼眶,抿了抿嘴,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我告诉老太君去,说你欺负我。”
“去去去,请便还趁早。”红袖根本就不怕她去告状,气得招云直跳脚。
青衣实在被她们两个闹得受不了了。“红袖,你就不可以让让她吗?”
“让她!”红袖撇眼,满是不屑。“当初楼二爷来的时候,她怎么就不让我,硬要我去接那个差啊?”
“那是个闲差耶。”
“闲差!”红袖更是不屑了。“既是闲差,怎么不教你去?为何一定要我!”更可恶的是,还是趁她不在府里的时候,设计她的!
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跟那个季云楼的前辈子冤家,这辈子犯冲,两个人是一见面就只有斗嘴的份。
“哼,”红袖从鼻子里冷哼了出来。“我说你是想看戏这才是真的。”
“看‘咆哮佳人大战烈火浪子’是吧!”这会儿招云抹去了小媳妇脸,扮上了满是捉狭的眸光,取笑起红袖来了。
“你!”红袖抡起拳头,就要往招云那一脸的得意揍下去。
青衣攫住了红袖气愤的拳头。“你一个大人怎么老是跟她一个小孩子闹呢?”
“她十四了,不小了。”招云充其量不过是个儿长得小罢了,怎么大伙老当她是个小孩,让着她。
“对对对,这会儿你是不是也要学邻舍的王大妈说她十四岁就生小孩、煮饭、做菜,得养活一大家子的话,是不是?”
“陆招云!”红袖在咆哮。
“干么?”招云嬉皮笑脸地接招。
“你们两个好了没?这府里上上下下百来个人每天就你们两个在这斗、在这闹,当家主事的都这么没法没天了,那教下边的人怎么说?”青衣两眼横扫过红袖、招云,颦着两眉问。“真要吵?真要闹?赶明儿个我叫王大婶从厨房里拿出两柄菜刀来,一人一柄,看你们俩是要厮杀,还是要打拼,我随你们俩去,绝不阻止,你们说怎么样?”
青衣斥着双眼说完,红袖讷讷地看看招云,招云又满是不好意思地回望着青衣,一会儿过去拉拉青衣的衣袖,讨饶着:“青衣姐姐别生气嘛,我和红袖下次不敢了。”
“不敢什么?”青衣的眼望向红袖。
“不敢斗嘴了。”红袖撇撇嘴,心不服、口不服地开口。
这个家里啊,说来就属青衣最可怕了;什么粗里粗气的话都不用开口,就可以吓退一干滋事份子,比如她,比如招云,每次被青衣的眼光一扫,那便是什么怨气都成了子虚乌有。
冤,就是冤呐,凭什么都是丫头,青衣就可以有那种当家主事的气势,一走出苏府,只要青衣不主动开口说出她的身份,准有人会以为她是什么皇亲国戚,再差一点的,比较没知识水准的人也会以为青衣是什么名门千金,准没人会猜她是个丫头。
真不公平,一样是两个眼球子、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何以青衣长得就比较体面,不像是个丫头的命!
“想什么?又在使坏啦?”
青衣笑睨着红袖流转的眼珠子。这丫头,什么心事全写在脸上,像张白纸似的,也不晓得掩饰自个儿的情绪。
“她是在想待会儿怎么回去将在这儿受的窝囊气,转嫁给那个既可怜又无辜的楼二爷啦。”招云嘻嘻哈哈地又去挑衅红袖一身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