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玉庭的爹娘眼看小俩口愈来愈没话讲,是再也顾不得玉庭的反对、白铃的感受了,他们竟然打算给玉庭娶房妾,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孙家早点有子嗣!
糊涂啊,糊涂!玉庭整个的心思都在青衣身上,届时,不管是哪家姑娘嫁给了他,下场都跟白铃一个样,全成了活寡妇。
不行,她要走一趟金陵,说说她的儿媳妇,她绝不能让这样的悲剧一直延续下去。
“青衣,青衣。”老太君急忙地传唤侍女。
青衣听闻,连忙地赶到。
不仅青衣到了,就连红袖、招云都来了。
这几天从金陵传来的消息弄得人心惶惶,谁也不晓得这主子召唤是为了干么,一齐去,也好有个照应。
三个人一齐向老太君福了祝福。“老太君?”
“这就准备准备,咱们赶往金陵孙家。”
“咱们三个都去?”招云最爱出游了,她巴不得自个儿也能跟。
“不,就青衣一个人,红袖,你留待在府里,张罗着府里、府外的事宜。”老太君老而精练地交代红袖所有杂事就由她全权做主。
“那我呢?”她没事,总能跟了吧?招云眨巴着殷切的眸光,祈求着。
“不,你也留在府里。”
“干么?”
“学掌理府里大小事宜,举凡算账、看账、对账,差人、用度、发饷,都得在这些日子里尽量学成。”
青衣猛然一惊,老太君这么做是打算——她不敢问,主子做了的决定,问了便是逾越了身份。
青衣可以这么不闻不问地听从老太君所下的旨意,那是她识礼数,知道当奴才的身份,但,招云可没这个心思。
她想,她做了青衣姐姐该做的事,那——“青衣姐姐以后做什么?”
老太君若有所思的眼打量了青衣好几回,这孩子,终究得进孙家的门,以后是福是祸,她暂且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她只求孽缘少一些,玉庭那孩子能多些好日子过,她这个当人家祖奶奶的,也好心安。
她叹喟了声,只是道:“以后,青衣你得好自为之。”
青衣的眼对上老太君的深思。
她懂,懂老太君的意思。她要她沈青衣嫁入孙家,当孙玉庭的妾。
她没有说“不”的权利。因为,她只是个卖身于苏家的丫鬟,她的主子有那个权利来支配她的未来。
她认命。
“青衣,我这不是在命令你,我是在请求你,请求你救救玉庭那孩子,那个家啊。”她若真有心要逼她,早在玉庭还没娶白铃时,她早逼了,不会等到这时候,事情已无可挽回时。
青衣抿紧了唇,不说一句话。
原来,她生来就是注定当人妾、当人小星的命,是躲都躲不掉。
红袖不懂,招云不懂,不懂老太君为何突然出口“请求”青衣,不懂青衣为何面生难色,不懂青衣怎么会跟孙家有关。
她们只知道青衣这一走,是不会再回苏家了,她们明白。
???
白铃一看到站立在老太君身后服侍的青衣后,她便知道她就是那个长驻在她夫君心头的女人。
因为玉庭将那幅画像,画得唯妙唯肖,他连她的神韵、一颦一笑都给画进图中,她如何认不清。
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可恶,她堂堂一个名门千金竟然输给了一个丫鬟!早知道她会输给一个丫鬟,她又何苦将自己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
玉庭听到祖奶奶来了,而陪她一道来的侍女是青衣,他抛下正在商谈的生意,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他怕他稍微迟了一步,青衣便走了,他便见不着她了。
他夺门而进,就立在花厅大门边,抬眼迎上那双再也熟悉不过的眼眸。
是她,真的是她,下人们没有误传,来孙家的真的是青衣!
玉庭咽了口口水,双眼胶着在青衣的脸上后,便再也移不开来。
他甚至不敢走近瞧她,深怕,他一走近,青衣便成幻影,幻灭在他眼前。
青衣的眼迎向他情悠悠的眼瞳里,看着他立在门边,不敢进门的模样,她的心隐隐地在作痛。
看她把他折磨成什么模样啊!
他眼窝深陷,身子骨瘦了好几圈,整个人没了以往的神采飞扬,那双眼没了以往的灼亮……他受苦了。
青衣抿了下唇,一颗心拧着痛。
这些的情思,白铃冷眼看尽。
他们一个是郎有情,一个是妹有意,她呢?是他们孙家的儿媳妇,是他孙玉庭明媒正娶的妻子,然而,却是真正的第三者,对于这样的结果,她突然好想笑。
孙夫人尴尬地瞧着儿子失常地楞在门边,直盯着老太君的侍女瞧,不禁清清喉咙,唤了声:“玉庭,来,瞧瞧祖奶奶这回是专程过府来瞧你这个孙子的呢。”
玉庭这会儿才惊觉自个儿的失态,连忙走去苏老太君的面前,打个揖。“祖奶奶好。”抬眼,他望了青衣一眼,确定她的人是真的在,并不是他在作梦。
老太君呵呵呵地笑开来。“好,好,可也没好过你这小子,这成亲以来,都也大半年了,怎么也没过府去瞧过奶奶一回啊?”
“是孙儿的不是。”
“知道不是就好,还不快坐下,让奶奶好好地看看你。”老太君拉着玉庭往身旁的椅子坐下,拉着他的手,细细地审视这个为情受罪的孩子。
他瘦了、苦了。整个人没了以往神清气朗,而眉宇间却多了抹愁。
“哪个时候为奶奶添个曾孙子?”老太君毫不避讳地,开口就问。这个问题是迟早都得解决的,不如快刀斩乱麻,是早了早好。
玉庭的愁眉又锁上一层,浓烈得化不开来了。他与白铃,是永远的不可能。
白铃委屈的泪又想夺眶而出了,她再也顾不得礼数,站起身来,跟老太君、夫人告个退,她低哑着声音,抿住哭泣地开口道:“祖奶奶、娘,媳妇有事,媳妇先行告退。”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会审。
她早知道她与表哥今生是注定无缘了,所以,当爹娘想再给表哥讨一房妾,以承子嗣家业时,她也无二话地点头了。
但是——她没想到老太君竟带来了她的随侍丫鬟,而她,就是表哥心里头的那个人!
老太君的用意,她看得分明,她是带那个丫鬟来给表哥当妾的,她知道,但,她就是受不了啊!
看着白铃急驰而去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老太君这才幽幽地开口:“玉儿,是你负了她。”
“孙儿知道。”
“知道?”才能老太君扬起眉来,满是不以为然。“既然知道,就该补偿人家,而不是继续亏欠下去。”
“孙儿知道,孙儿也想,只是——”他抬起眼来看青衣,一双眸子定在她水灵细致的脸上,他说:“除了感情,孙儿什么都可以给她。”
“她若是只要你的感情呢?”
“那孙儿只有继续对不起她了。”
“为什么?”
“因为——”玉庭深吸了一口气,定在青衣的眸光是如此坚定不移,他决心豁出去,拼他一次。“因为,孙儿心中另外有个人在。”
“嗄!”孙夫人捂着心口,惊呼而出。
她的儿子另外有个意中人在!那——“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都不开口呢?”
“因为,她不肯点头入我们孙家的门。”
孙夫人一时楞住了。
从来就只有闺女们挤破头想嫁进他们孙家,纵是门槛的一小步,她们也雀跃不已,但,坚持不入他们孙家的,这可是头一回听到过。
“既心里有人,为何还要娶你白铃表妹?”老太君咄咄逼人地又提出最尖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