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该是欢乐庆祝重逢的夜晚,却出现了异常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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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仰玉告诉骆从信,他要将李婉英送回长沙她的外公处。
骆从信二话不说,决定跟着南下,保护没有单独出过远门的两人。
他手上的长刀亮晃晃的,的确吓走不少歹徒;但少了外患,却多了内乱,骆从信与李婉英冲突不断。
“这是下人吃的东西,我不要!”李婉英丢出一颗雪白的馒头。
“你不吃我吃。”骆从信不跟她计较,将馒头捡起来,大口大口地吃掉。
“连掉在地上的东西也吃,又不是畜牲!”李婉英不屑地说。
“你当这是哪里?你是逃难的,以为自己还是千金小姐吗?有得吃就不错了。”
娇生惯养就是娇生惯养,连战乱时期也不改本性。边关的士兵,想吃都没得吃的食物被她这般糟蹋。骆从信很用力地瞪了李婉英一眼。
睢阳的弟兄们现下不知怎么了?战乱刚起,城中的国粮已不足,若被围城……骆从信不敢想下去,眼前浮现城中兵荒马乱、粮草短缺的情景。
相较之下,这个脏掉的馒头倒犹如珍馐了。
“仰玉,没别的东西吃吗?”李婉英摸索着身边的人,拉住了韩仰玉,仰头乞求。
“这里还有块饼。”韩仰玉听着两人争执,没吭声,默默地又递了一块饼到李婉英手中。
“那儿不是有匹马吗?宰了就有东西吃了。”李婉英洋洋得意地说,对于自己的突发奇想十分骄傲。
平时她可不能接受如此粗糙的食物,不过现在落难,只好将就一下。
她可真能屈能伸呢!
李婉笑脸上露出佩服自己的表情。
“婉英,那是人家的座骑。”韩仰玉摇了摇头,才想起李婉英看不见。
“哼!只要你一声,骆从信那家伙敢不给你吗?他最重视你这个少爷了,你说一声,叫他去死他都愿意。”李婉英口气尖酸,当骆从信不在场似的。
“别这样,说这些气活气自己做什么?你先吃下这块饼,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需要体力。”
“我不要他陪着我们!”
“从信是好心帮我们。”韩仰玉微笑解释。
“他只想帮你而已!他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知道他恨我,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杀了我!”
“婉英,从信不是这种人。”
听到两人夹缠不清的话,李婉英口口声声的逼迫,韩仰玉低声下气的劝,最爱护少爷的骆从信再也忍不住。
他站起来怒道:“幼稚、肤浅、没家教!”
“你骂谁?”
“看谁应声就是骂谁!”
“小杂种,早知道当年就该打死你,教你活到现在侮辱我……”李婉英再也顾不得千金小姐的仪态,破口大骂起来;韩仰玉将她拉到一旁,隔离怒火冲天的两人。
“你是该后悔,我现在可以马上杀了你。”骆从信冷冷地说。
“有种就过来杀我!”
李婉英没看到骆从信脸上勃发的怒气,否则一定不敢继续破口大骂。
骂他也就罢了,如果这女人敢继续为难少爷,他就趁乱杀了她,反正此刻战乱之际,没有官府会过问路上的一具无名女尸。
几年的军旅生活,到还是对骆从信有了影响。
寻求暴力手段来解决问题,是当时天真坦率的他不曾想过的。
当时的他,即使再恨李婉英抢走了少爷,也绝对没有过要伤害她的念头。
可现在的他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
骆从信偷偷抓住了身侧的刀,脸上露出冷笑。
他望向李婉英,意外地跟韩仰玉的眼神相遇。韩仰玉一眼即看出了骆从信眼中的杀气;他对骆从信摇摇头,比了比李婉英,又指指自己,眼露请求。
少爷是在说——她是他的未婚妻,他对她有责任,拜托不要跟她计较,更不能动手伤她。
骆从信一眼就了解了少爷所要表达的含意。
终究,少爷还是将这个如天仙般的未婚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骆从信心中一酸,默默坐了下来,脑中一片空白。
此情此景,就仿佛回到了两年多之前,他不想面对的一切。
而今,他又要逃走吗?
心底凉凉的,骆从信伤心的再也不想去计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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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骆从信的退让下,有好些天三人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韩仰玉时时伴在李婉英身边让她心安,而眼神牵制着骆从信,情意恳切,教他要气也无从气起。
李婉英娇生惯养,受不得赶路的苦,每隔五里就要停下来歇上好半天,拉着韩仰玉说话;这种时刻,骆从信总是默默坐在一旁看他们。
“仰玉,我渴了。”
“这是水壶,拿好。”韩仰玉将水壶交与李婉英,她用葱白细嫩的手指搭在羊皮包裹的肮脏水壶上,将水一饮而尽。
“还要。”李婉英将空着的水壶还给韩仰玉。
“我去装。从信,你守着婉英,我去去就回来。”韩仰玉不让骆从信有反驳的机会,快步转身离去,留下尴尬且沉默的两人在破庙中休息。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骆从信也以为李婉英绝对不会开口说话,但她突然开了口,说的还是让骆从信吓得跳起来的话。
“我知道了,你喜欢仰玉哥哥,你这次是特地回来,要从我身边抢走仰玉哥哥的。”李婉英斩钉截铁地说。这几天,她听够了两人间暧昧的互动。
就算是好友,也犯不着成日搂搂抱抱吧!
“你说,你喜欢仰玉哥哥对不对?”她咄咄逼人地问。
李婉英在黑暗中等待许久,她听到骆从信走到自己身前,然后蹲下来与她平视。
他到底用什么眼神在看着自己?李婉英不安地等着他开口。
宛如过了几刻钟时光,骆从信终于说:“没错!我是喜欢少爷,怎样?你管得着?少爷亲过我、抱过我,你有过什么?”
李婉英的脸一片热红,没料到骆从信居然会说得如此清楚明白!被羞辱的难堪以及被韩仰玉背叛的痛苦,一时间让她失去理智,她举起手掌,挥掌就打,“你……你下流!”
这一掌不偏不倚地打中骆从信,殷红的掌印烙在他脸上。
骆从信没吭半句,他退开几步,淡淡地说:“我下流吗?我你一样,是真心诚意地爱着少爷,为什么你的爱才是爱,我的爱却是下流呢?你不能了解,我多羡慕你,这些年来,你日日夜夜跟少爷处在一个屋子里,少爷宠你、照顾你,对外宣称你是他爱若珍宝的未婚妻,你拥有我求也求不到的一切。如果我有机会,我当然会抢走少爷,那是我这一生唯一祈求的事情,即使要我用生命来换,我也心甘情愿。”
“好,用生命来换?我现在就杀了你!”怒气攻心,李婉英从头上拔起一根簪子,朝骆从信的方向扑过来,她看不见,所以便胡乱刺下去,却不偏不倚刺入他的腹部。
这一幕,教回来的韩仰玉撞个正着。
“天!从信!婉英,你做什么?!”韩仰玉奔过来,将李婉英一把推开,急急察看骆从信的伤,他的腹部被李婉英的簪子插出了一个洞。
“少爷,这么一点伤,没事的,一个小洞而已。”骆从信压着腹部,阻止血流出来。
韩仰玉也知道无碍,他放开骆从信,方才的恐惧全转为愤怒,他转身看着李婉英,而那女孩正伏地痛哭。
“你到底想对从信做什么?!”韩仰玉怨声说。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李婉英气得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