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关心的神子算是什么人呢?”
《诗篇》8:4-6
第二天当这对奇怪的主仆就要离开的时候,乱离门的人找上了鄢子云,向他讨还本门四大护法之一的“极乐童子”,也就是现在沦为小厮的尹离忧。
“鄢子云!你还我尹护法!!”一干人聚集在那客栈外面凶霸霸地吼道,吓得客栈老板赶紧将鄢尹二人赶了出去——天知道开店的最怕的就是江湖中人,他们最喜欢在客栈酒肆里打架,打烂了东西就扬长而去,让开店的掌柜们头痛死了!
鄢子云无奈,只好拉着尹离忧出外应敌,不知为何乱离门派来的人武艺都不怎么样,但是却占了两个便宜——人多和不怕死。他们层出不穷地来,玩着命地打,这样的招数使出来,尽管鄢子云都一个人打发了去,但却也烦不胜烦——他根本不能从直隶脱身!
尹离忧不太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记忆尚停留在十一二岁被父亲卖掉的时期——也就是他进入乱离门之前,性情尚未转变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鄢子云每天忙着对付的人都是来救自己的。
他只觉得主人对自己还不错——虽然他的人样子是严厉了些,但至少他不会像爹那样无缘无故地打骂人,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头昏,主人还让小二哥端了一碗面让他坐上床去吃。哎,像他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长得又不漂亮的人,不知道主人买下来干什么?他一定是心地太好了才来搭救自己的,一定是这样没错!今后应该好好地报答他……可是自己好像什么都不会的样子,唉!
鄢子云知道乱离门的人只是想要牵制自己进京,否则尹离忧就会被凌迟处死。大概是门中无人,竟然没有能够和鄢字云抗衡的人前来搭救尹离忧。看僵持下去两边都占不到什么便宜,仔细思量之下鄢子云决定绕路廊坊,准备过天津再回北京。
只要鄢子云不往北京走,也就没有人来阻拦于他。二人行进在由固安到廊坊的官道上。此时正值初夏,枝头一片翠绿,草木的芬芳直入胸臆之间,一向没什么情趣的鄢子云破天荒地认为把这趟差事当作出游也还不错——只是身边多了个奇怪的人,未免美中不足。
路途上甚是无聊,鄢子云心想反正左右无事,何不就此先审问他一番,回到京里倒可以省下些时间做别的事。于是他开口唤道:“尹儿。”
尹离忧立刻应声:“是。公子唤我什么事?”终于可以为主人做事了!他心里有些激动。
“没什么,我问你,你家在哪里,是何方人氏?家中都还有些什么人啊?”鄢子云拖声拖气地问道,一副官老爷的样子。或许搞清楚这些能够一并将乱离门的同党清除,他暗自思忖着。
“我……我是河南登封人。家里还有父亲和几个弟妹。”那是他十二岁时候家中的情况。父亲好吃懒做,穷奢极侈,将祖上留下的家产败光后,养家糊口的重任就落在了他这个长子身上。只是当时他小小年纪,身体又不好,怎么努力干活也满足不了父亲的贪欲,以至父亲变本加厉,竟然狠心地卖掉儿子换钱享乐。
鄢子云一听,连忙瞪了尹离忧好几眼。河南登封……那不是他十八岁那年进士及第之后,外放做官的第一个地方吗?那时侯他可是登封县县令……说起来他的大部分武功都是在河南向少林寺的那些老和尚们学的呢!
难道自己以前真的认识他?鄢子云拼命地回想,可是他的大脑没有为他提供任何线索。他忽然想起一事,当年自己外放三年期限未满便回京了。据家人说是因为他“出了点事,大病了一场”,可是没有人告诉过他到底是什么事,问起唯一敢说真话的弟弟,他只是好笑地瞅着自己说:“你大概是在那边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遭雷劈了,昏迷了一阵子。前些天才被人送回来,老爹请求皇上恩准让你在京中做官。”
鄢子云当然认为鄢子皓是在胡说八道,为此还教训了弟弟几句。可如今……难道弟弟说的是真的?!他越想越心虚,忍不住又多看了尹离忧几眼,但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他又隐隐回忆起,在几年前刚刚回京的时候,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经常逢人就想问:“我是不是忘记了些什么?”那时他总觉得自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的事情记不起来,可是自然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知道些什么。他自己也害怕别人说他害了失心疯,一直不敢问出口,所以过了些日子他就没有再追究下去了……莫非……不不!一定只是巧合而已!上帝,请您为迷途的羔羊指点迷津!
“公子,公子!!”尹离忧的口气突然十分焦急且担忧,鄢子云急忙回神站定问道:“什么……?”还没问完,只见面前寸许的地方矗立着一棵百年老树。原来刚才他想得出神,竟然忘记了留意路况。幸好他及时叫住自己,这要是撞上去,还不鼻青脸肿?
鄢子云登时没了赶路的兴致,他停下来四处望了望,见不远处有几户人家,于是对尹离忧说道:“咱们在这里歇一会儿,你去前面那户人家讨点水来喝。”一口气走了两个多时辰,鄢子云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尹离忧应了一声去了,不一会儿他端来了一碗水递给鄢子云。鄢子云渴得厉害,立刻接过来一饮而尽。喝完水后他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角,正要将碗递回给尹离忧,却瞥见他伸出一截粉红的小舌,在略微干涸的淡淡嘴唇上轻轻地舔了一舔,然后吞咽了一下,白皙的脖子上小小的突起诱人地起伏着。
上帝!请原谅我……鄢子云端着那破碗呆住了,心潮登时汹涌澎湃。一方面是因为尹离忧不经意的、充满挑逗意味小动作竟然让他从不起波澜的心动了一下;另一个更重要的方面是,自己居然冷血如此,一口气就将这碗水喝了个精光,却问都不问一声他的饥渴!尹儿身体虚弱,不声不响地跟着自己走了这么大半天也未曾抱怨过,连自己这样身强力壮的人都有些累了,他应该更是又累又渴吧?
就算他是朝廷钦犯,在定罪之前也不该遭受这样的对待啊!主,我是个有罪的人……鄢子云立刻陷入了自我厌恶中,暂时忘记了自己“要好好折磨尹离忧”的决定。事实上,他完全不觉得眼前的“尹儿”就是那个被追捕的“尹离忧”。尹儿跟他鄢子云,可没有什么仇。
“公子,喝完了吗?我去把碗还给那位大叔……”见鄢子云捧着一只碗发呆,尹离忧轻声唤他,并拿走了他手上的碗准备离开。
鄢子云这才醒过来,“那个……尹儿,你也渴得厉害吧,你自己再去要一碗水喝。”
尹离忧一听顿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抬头看着鄢子云,那清澈的眼睛中竟然泛着感激的泪光,“公子,谢谢你,我……我不渴。”他轻轻地说着,努力压抑下心中的激动。公子对他真是太好了!其实刚才他也想要两碗的,可是那位大叔说最近天旱,水井里经常没有水,所以只能给他一碗。
他明显地掩饰让鄢子云听了莫名地火大,“不渴?你骗谁啊?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见尹离忧在自己的吼声中瑟缩了一下,他这才惊觉自己反应过度了——一个下人喝不喝水值得自己这样操心吗?真是发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