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去睡啦!」这么近靠在一起,感觉很怪的。
「不要……」
或许是,生病的人容易脆弱,也容易任性。他哄了惟明几次,惟明的头就是紧靠着他的肩,像是被三秒胶黏住一样,怎么也拔不起来。
「起来啦,很重耶!」他肩膀一抬,轻轻推了惟明一下。
「不要动,我的头现在好痛。让我躺一会儿,躺一会儿就好了。」
惟明好象是在耍哀兵政策,不过他看惟明的样子真的怪痛苦的,一副好象就快ㄔㄨㄚ起来的模样,就,再也狠不下心,把他推开。
「好,那就借你躺五分钟。」他虽然自诩为烂人,不过偶尔也会变身,为惟明,当一下好人。
「十分钟。」
「我的手会麻掉,六分钟。」
「我今天请你吃麻辣锅,九分钟。」
「我又没用枪押着你花钱请我吃,别忘了是你自己自愿的,七分钟。」
「我……」
惟明才要开口,他早一步说:「别争了,八分钟吧!再长没有了。」对病人计较那么多,等会儿惟明热度又被气得增加就不好。他还记得惟明是个老师,烧坏了工作用的脑子,他就没饭吃了。
惟明可能是觉得满意了吧,停止了争论,静静陪着他看电视。
都八点了,他转台看乡土爱情剧。明明是文艺片,半途却莫名其妙杀出了些搞笑剧情,惹得他大笑不止。
结果,他就一路哈哈哈地,到了九点。
肩头因为忍不住的狂笑而震抖,倚着他的惟明,却一动也没动过。
这小子,还说头痛。骗鬼哦!
「惟明,我的肩膀真的麻掉了。」不知道已是第几个八分钟过去后,他的肩,他的那条手臂,已经一点知觉也不剩。
「噢……」惟明似乎还在任性当中。
「噢你个头,快起来啦!」
惟明动也不动地。待过了几秒,才叫了他一声:「小毕……」
「干嘛?」他觉得自己的耐性,就属今天最好。
「我爱你……」惟明有些含糊不清地说着,「我爱你……」
「我的天,你行行好别再说了成不成?」这三个字由惟明口中说出,真是宇宙无敌霹雳可怕。
「你把我的嘴封起来,我就不会讲了。」惟明还是那阵有气无力,柔柔软软的语调,「我爱你……我爱你呀……好爱你……」
他想,惟明真是脑子快烧坏了。
「封起来,你要我拿什么封啊?」电视上都有演,男主角遇上喋喋不休的女主角时,唯一会用来阻止女主角继续歇斯底里的手段就是,以吻封唇。噢,天,那个更可怕,他又不是闲着没事自找死路,嘴对嘴的,惟明现在都在浑身发烧了,再来个火上加油,万一惟明欲火焚身怎么办?
「小毕……」惟明又在哀哀叫了。
干脆,他就拿起桌上的面纸盒,抽抽抽抽抽,猛抽个十几二十张面纸,搓成一团,塞进惟明嘴里。
结果,惟明就用他湿润的眼,无辜的神情,望着他。
惟明似乎在说着: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是病人耶!
「别吵我,我要看电视。」真该死,被惟明这么一看,一颗心就怦怦怦直加速狂跳。二十多岁的男人还生得那副无辜相,真是用来败坏社会风气的。
害他的耳根子直直热,差一点就要不行。
搞什么飞机啊,惟明是个男人耶,难不成,他最后真是会沦落到惟明的魔掌之中,和他大玩亲亲游戏?
虽然是死都不肯承认,但是,心里的防备怎么又在一点一点的动摇……
原来,爱情它,向来就是要发生得莫名其妙,令人防不胜防……
◆◇◇
十点多,他剖了一颗椰子取汁,自己和惟明各喝一半。听老人家说,这样可以把热度退下来。然后,他把惟明拖进房里睡觉,替惟明盖好被子,自己又跑到客厅看电视。
惟明生起病来整个人都变了,就像孩子一样的胡闹。偏偏,他就是对这样的惟明没辄,只好,勉强顺着惟明一点。
一直看电视看到了十二点,他才回自己的房间躺平。
脸热烘烘的,大概是发烧的关系吧!
开始,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倒向床。惟明也正病着,他不想吵到惟明。反正他抗压性高,这点小病又死不了人,闭上眼睡一觉,隔天起来就会好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闭上眼睛想尽快睡着。但,不知道怎么搞得,就是越来越难过,在床上翻覆到了凌晨两点多,傍晚吃下肚的麻辣锅也开始不安份了起来。他无奈,睡也睡不好。心想反正睡不着,那,就去看看惟明的情况怎样好了。
蹑手蹑脚地走进惟明房里,惟明侧身睡着,好象陷入了深眠。
他摸摸惟明的额,烧已经退了。
拿温度计来量量自己,哇哩咧,三十九度。
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他,惩罚他男女关系复杂,见一个,就爱一个。
电子体温计的哔哔声吵醒了惟明,惟明睁开眼看见他蹲在床边,嘴里还咬着体温计,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就又问:「怎么了?不去睡?」
他胃里面的东西大概都没有消化,鸭血和牛肉片现在正漂来浮去,弄得他极不舒服,「我想吐。」
「想吐就去厕所吐。」惟明看他神色正常,大概以为他在开玩笑。
「吐不出来。」
「用手指抠就好了。」
「你好恶心。」
「别闹了,回去睡吧,都几点了啊!」惟明下床要拉起他,没想到,一触碰到他的手腕皮肤,整个人就叫了起来,「我的妈,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所以我才说我想吐。」他整个人软趴趴的,「我发烧了。」
惟明把他拉到床上,不让他继续蹲在地上。他躺了一下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往厕所里走去。
手抵着墙,脸正对住马桶,要吐不吐的,很难过。晚上那一餐麻辣锅花了两三千块,他吃完嫌麻烦也没包锅底。这下要全清出来,不就白白浪费了那些钱?
「把嘴巴张开。」惟明扶着他,在他耳边说着。
感觉,那是个强而有力的依靠,他的脚都快软了,幸好有惟明把他架着。
「嘴巴张开干嘛?」身体好热,开始头昏脑胀。很少生病的他,好象也要像惟明傍晚的样子,脆弱无助起来。
「乖,听我的话。」
惟明的声音好温柔,哄着他。然后,他把嘴张开,惟明修长的手指滑入了他口腔里。
接着,哇啦啦的一大声,他把两千块吐到了马桶里。
胃清空了的感觉是,松了口气,外加虚脱。
感情是要深到怎样的程度,对所爱的人,才能有这种体贴入微的举动?
他望着,惟明后续冲水,清洁浴室的举动;接受惟明,盛来让他漱口的白开水。惟明口中听不见一句怨言,脸上看不见一丝嫌恶;只是担忧地摸着他的额,喃喃念着……怎么会烧成这样……
然后,惟明把他扛到了床上。惟明的床上。
温度计的数字变成了三十九点二,惟明看着看着,紧张了起来,「怎样,还是很难过吗?我带你去医院挂急诊好不好?」
他摇了摇头,「睡一下就好了。」觉得很疲倦,他也不想再让惟明送他看医生,惟明自己的病才刚好转了些,是需要休息的。生病的人注意力会涣散,要是开着车子跑去撞电线杆,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我先拿退烧药让你吃。」惟明显得有些紧张兮兮的,立即跑到了客厅,拿起桌上的药包跑回来,开封了却又想到,「啊,你把东西都吐光了,我先煮点东西让你垫垫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