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缤山过完了三十岁的生日后,他返回如水泥都市丛林的台北的第一个早上。进到公司之后,此起彼落的问候声不绝于耳。
“副总早!”
“副总早!”
雷缤山明白自己现在的情绪是坏到了极点,以前从来不曾这样的。每年放了最宝贵的长假回来了之后,他总是充满了战斗力,然而……
“副总,从荷兰空运来台的郁金香,署名是要给您的。”从秘书小姐娇滴滴的嗓音、以及堆满私人办公室里的红色郁金香,都在在地提醒雷缤山这一切不是在梦中。
“是少爷送的……”秘书小姐无视于他脸上血色尽失,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句话。
“全……”雷缤山气得话都说不完整。
“啊?”
“全部丢掉!”
在休假过后的第一天上班,雷氏集团内部都听到了一向绅士的雷缤山失态的怒吼。
第三章
“副总,胃药来了。”
敲了敲雷缤山私人办公室的门,苏永修忍住笑意来到了雷缤山的桌前。
“嗯,谢谢你,放在那边,我等会儿吃。”雷缤山头也不抬地,埋首于大堆的卷宗和文件里。
“您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不好,要不要请医生来替您看看?”苏永修关心地问。
“看什么病?”雷缤山瞪了他一眼,“谁跟你说我生病?这只是胃痛的老问题。”
“是……”苏永修知道自己踩到地雷,连忙改变话题。
“公司的女同事都很高兴收到副总送的郁金香呢,说要谢谢您。”
听到了郁金香,雷缤山觉得自己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一定是那个多事的秘书将那些红得像火的花全分送给女同事了。
“不用谢了。”
雷缤山拿起开水,将药丸吞下。
都是雷文这个家伙!
想到在自己牧场小屋的那些火辣镜头,雷缤山的脸上又是一阵燥热。
雷文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所认识的雷文,永远是那个跟在他后面、学着他所教给他的一点一滴、傻不隆咚的小子啊!
怎么才那么一眨眼,这小子却告诉自己,他雷缤山,就是雷文毁婚的理由—
“真可笑。”他苦笑了出来,苏永修则完全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地看着他。
“副……副总?”
“没事。”
雷缤山连忙挥去脑中那奇怪的想法,转了个话题道:“少爷呢?他在哪里?从我回来到现在,都没看到他人影。”
“少、少爷……”
“少爷怎么了?”
“呃……少爷前天说要出席取消婚礼的记者会,之后就没再跟公司联络了。”苏永修有些手足无措,这才拿出了一卷录影带。
“这是什么?”
“记者会的全程录影。”苏永修有点吞吞吐吐地说:“公司……已经开始有了传闻……”
“什么传闻?”他现在只觉得有气无力。
“说……少爷开始怀疑您有……占领公司的意图,他……不愿做您的棋子,所以才拒绝这门婚事。”
“笑话!”
他……
他爱他可是爱得要死!
雷缤山只觉得方才稍稍抑制住的胃痛,又排山倒海而来,似要将自己吞没。
夜幕低垂,满天星斗之际,雷缤山总算批完了所有的公文,这才唤了司机,驱车返家。一路上T市的夜景不断地在车窗外呼啸而过,雷缤山却无心留恋这些灿烂的光芒。雷文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我本人,慎重地在此宣布,雷氏集团与魏氏财团的婚约,自即日起,完全解除—”雷缤山麻木地望着车内的电视,记者会的录影带不断地播放着。从画面上不断闪耀着的光芒来看,雷文说完后,媒体的镁光灯便没有停止过。银幕上的雷文,在说完解除婚约的消息后,俊美的脸庞看起来竟有种令人感到可怕的冷漠。
“为这一次的婚事本人向魏小姐致上十二万分的歉意,但我不能违背我的心意,跟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雷缤山的心突然揪了一下。这无来由的心痛,让他大呼不妙。是因为自己替外甥布好了棋子,而他不肯照着走的原因吗?
还是因为……
因为别的不明因素?
不,不会有其他因素了。
绝对不会再有其他因素!
他不是同性恋,也不会喜欢跟在男人的屁股后面跑。
“副总?”
他的思绪一下子便被打断。
“什么事?”
“到家了,副总。”
雷缤山有点狼狈地下了车,这数年来他都不曾在属下面前失态,偏偏今天就破了纪录。唉—
“等会儿洗完澡后,早点睡吧……”
他一边自言自语,掏出了门的钥匙……
“欢迎回家!”
门在雷缤山转动钥匙之前,先被打开了。
雷缤山站在自己家门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地看着站在自己家门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雷文。
“你……你……”
“我想跟你住。”雷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我想,如果真的要追求你,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应该会比较好……比如说这样才能了解你的生活习惯啊、喜好啊……”
“什么比较好?”
雷缤山理智尽失,怒火骤然升起。
自雷文考上大学之后,雷缤山便没有再住在雷氏大宅里,自己买了一栋房子,一个人生活着。
“你这两天到哪里去了?你知道新闻媒体炒得有多凶吗?”
“所以才要来你这儿避避风头啊!”雷文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你……”
“先进来再说吧!你想要让人家看笑话吗?”雷文将他用力一拉,轻轻松松地就将他揽入怀中,顺便关上了大门。“嗯,好香!有你的味道。”
雷文将脸凑近了雷缤山的发际,深深地嗅闻着他的发香。
“神经病啊你,给我放手!”
雷缤山举起了左脚,奋力地往雷文的下腹部一踢。
“唷,每次都来这招,你以为同样的方法会再让我上一次当吗?”雷文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脚,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放开我。”
先出招的人倒是一点都不脸红地要求。
“你这个样子,可又让我想起咱们在牧场小屋里的暴风雨之夜……”
“你给我闭嘴!”雷缤山冷冷地回答:“那分明是你耍贱招,我才会任你宰割。”
“是吗?”
雷文这一次倒是很爽快地便放开了雷缤山的脚。
可他却说:“不过那一天我记得……你挺快乐的,不是吗?”
雷缤山不发一语,涨红着脸,只是杵在原地看着他。
“告诉我,你究竟是在顾虑些什么?”雷文靠近他,在他的耳畔低语:“是因为性别?是因为年龄?是因为舅甥的关系?”
“这些都有。”雷缤山恢复了原本的冷静,定定地看着雷文,“我可以爱上任何人,就是不会爱上你。”
“就只因为这些世俗的东西牵绊着你?”
“世俗的眼光有一定的影响力。”
雷文笑出了声,“丢掉它们!不要抗拒我,不要否定你自己的感觉。”
“我自己的感觉?”雷缤山苦笑了起来。
孩子毕竟是孩子,将事情想得太过于天真了。雷文居然说出这样不切实际的话,看来他这个教育他的人是彻底失败了。
“你知道公司怎么解读你此次解除婚约背后的意义吗?”
“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你不愿公司被外来的我侵占,所以你现在正在召集人马,准备要反抗我,要一步一步地削弱我在公司的势力。”
“笑话!”雷文冷笑,“什么鬼话?简直胡扯!”
“把我讲得好像吕不韦一样……”他也觉得好笑,“而你,就像日渐长大的秦始皇。”